微许晨雾留存,只见姜国公府门处,有两个嬷嬷候在此处迎人。
随之,嘉祥郡主的轿车一到,两个嬷嬷连连小跑迎上前去,屈膝行礼道:“郡主万安。”
一穿着绛色衫的嬷嬷伸手要搀扶,被嘉祥郡主拒了。那嬷嬷点头一笑,道:“原是我家夫人要来迎,没料一时高兴过头,竟把脚给歪了,这会怕耽搁迎郡主贵架,故差我俩老嬷嬷来迎,还望郡主见谅!”
听此,嘉祥郡主微点了点头,两个嬷嬷连陪笑;只见那腰带上缀着拇指大小珍珠的嬷嬷这会侧身喊道:“夫人吩咐了,开正门迎贵客!”
两个嬷嬷在嘉祥郡主稍后侧引路。穿过几院落的游廊,嘉祥郡主的绣鞋已被露水浸透。
嘉祥郡主微微打量四周,这国公府的奢华远超她所想。可瞧,那扫地的女使腕间都戴着一精小的鎏金镯子。
“就快到了。”嬷嬷道。
拐角进一院门,便见卫梅唐端庄笔直的站在对面的池亭内,她朝院门这边看来。只见她那嫣红的唇色显得很是精神气,她看着嘉祥郡主步进游廊,一步一步朝她这边走来,笑迎道:“郡主可算来了。”
“夫人脚歪了,可传御医给瞧瞧了?”方进亭,郡主的话也落了。
“叫郡主笑话了,不过小歪了下,揉了一会,这会是好些了。”说着,卫梅唐伸手过来牵住郡主。
一时只觉手掌甚是粗糙,嘉祥郡主打量了一番,问道:“夫人这手...”
卫梅唐暗叹了口气,将手收回,又见她犹豫半天,支支吾吾的,似有些为难道:“郡主见笑了,不过家丑之事,不提也罢。”
“晨雾未散尽,郡主到里屋坐谈吃茶可好?”卫梅唐问道。
“且听夫人安排。”郡主道。话落,便随卫梅唐一齐进了里院屋子。
只见门外有两女使将湘妃竹帘提起,刚踏入半步,一股浓烈的沉香味突袭来,呛得郡主喉头有些发紧,不得轻抬手指挡在鼻处,待入屋也就缓和了些。
屋内陈设似藏宝阁卖藏品一般,博古架上挤满汝窑花瓶、青铜爵杯,连茶盘都是整块翡翠雕的。
缠枝牡丹屏风旁立一高脚桌,桌上摆了一块金丝木原树根头木雕。
卫梅唐亲自斟了盏旧年御赐的贡茶请郡主,郡主双手接茶,目光扫过从卫梅唐腕间滑落出来一九连环金镯,两人一时相笑。
“郡主尝过的好茶定数不胜数,可我这茶,郡主定未尝过!”卫梅唐边说边煮茶,其间避不了晃动手腕,使其手腕上的金镯碰撞出清脆声响。
“这茶乃先帝御赐的贡茶,乃我陪嫁之物,今所剩不多了。不怕郡主笑话,也得是郡主这般尊贵之人,我才使得拿出来请客。”卫梅唐给郡主续茶,接着道:“我曾识得茶市一友人,问过这茶可有得卖?没想真有,不过这茶,如今得要百两金才得一两呢。”
郡主笑而不语,茶过三巡,卫梅唐忽然叹气道:“郡主尊驾到我国公府,我知晓为何而来。只是,郡主多少也是听说了我与那庶子之事。我便是有心也无能为力不是,他可从未认我这嫡母。”
说着,卫梅唐抬起双手,暗示这些伤的来处,道:“我不过也是一阶女流,如今也是失去娘家兄长撑腰,这姜国公府早不是我能主意的。”
“温家五姑娘我是瞧见过,若非我无亲儿,也是巴不得议来做新妇的,可惜我福薄,连自个的女儿都护不好...”话未落,卫梅唐眼角不忍掉下几滴泪珠。
嘉祥郡主上前要安抚,却见卫梅唐摆了摆手道:“无碍。”
“知晓郡主之心,可我实在不敢主意...这庶子性子急,稍有他不满的,便是...”话落,卫梅唐再抬起双手擦了擦泪水。
给郡主再添茶,而后朝外头瞧了一眼,道:“我瞧那五姑娘性子柔弱,这就许与他,恐,日后怕被欺负...”后头是压着嘴小声说的。
“姜公子与我夫君甚是交好,我虽与他接触的不多,可瞧着也是和气的...”郡主疑惑道。
“那是在外人眼中如此罢!”卫梅唐按住郡主的手解释道:“可非是我与他有怨,故在背后说他的不是。只是,这在府内,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了,若非是因为郡主你,我也不废这口舌了。”
卫梅唐摆了摆手,只见一个妈妈从里屋出来,手里端了一个小木盒。卫梅唐将它取了过来,就摆在自己桌前,一手按在木盒上道:“自然,抛开这些不说,我倒是真疼爱这五姑娘的。为表我心意,还劳郡主替我将这支金钗转赠与五姑娘。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到底是我的心意不是。”说着,卫梅唐打开了那木盒子,又将木盒推到郡主面前。只见那盒内平放着一支精雕细琢的孔雀尾金簪,羽毛细丝栩栩如生,根根分明。
“原是为我女儿打造的,想于她出阁时佩戴...自然也不止这个,只是略表我心意罢。还望郡主替我转赠。”卫梅唐眼睛闪过一丝悲凉,又很快隐藏起。
郡主有些为难道:“此物如此贵重,我是拒也不是收也不是。”
卫梅唐神情忧伤道:“可莫说这些话,我也是有自个的私心,只望我这点心意,能得日后五姑娘的真心相待。若我那庶子真疼爱于五姑娘,自然什么也愿听五姑娘的话,我当是给自个寻个依靠罢。”
郡主点了点头,道:“夫人既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便替五妹妹收下了。”话落,将杯中茶饮尽,后起身道:“事既妥,我便不叨扰夫人了,家中尚有小儿等我归家教导,我便不久留了。”
“郡主当真是好母亲!”说着,卫梅唐也起身来送,道:“我这腿脚不便,便不送郡主了。”
郡主点了头,笑道:“夫人留步。”
话落,郡主头不回的离开了。待到见不着人,卫梅唐才收了笑,随手拿起郡主用过的茶杯朝外头扔去。
康妈妈连过来搀扶卫梅唐落座,道:“夫人何至如此气,当心气坏身子。”说着,给倒了杯茶。
“徽姐儿的金凤簪,凭她一个伯爵府小小庶女也配戴,孔雀尾金簪可怕她也消受不起!”卫梅唐将茶杯狠狠放下,又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忍耐这般久,可就为了有朝一日,将整个姜家通通拉下!为我卫氏报仇雪恨!”话落,又将手中茶杯扔了出去。
一个杯子百两金呐!就这般摔成块实在可惜,可别提屋内外个个女使得多心疼,但凡只破个边也能拾来卖个小价钱。
“他们父子两如今可是把这个五姑娘视如珍宝,倘若我把珍宝握在自己手中,何尝不是给自己留了张底牌...”想到这,卫梅唐那红艳的嘴角再难压下。
......
日色渐浓日斜头,木盒子在轿车座上留下影子,掠过那个木盒子,嘉祥郡主忽然想起昨日兄长所说之言:姜家与卫家盐引贪腐的证据,已经尽在手中,择日便上承圣上。
嘉祥郡主一手按在木盒上思虑着,随后撩帘对外头贴身女使说道:“柺道,去康王府。阿衿,你速速回府带上小公子来。”
阿衿领命,一挥手便带走几个女使,往反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