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郡什么时候潜藏了这么一支军队?”虽然忽然出现了增援是好事,但号角和玛尔德琳明显看出新出现的深池队伍很明显不是此前的深池,其他的不提,人数就对不上,新的“深池”和深池部队人数都快赶上感染者战团了,装备也更加精良。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中的感染者数量占比很少很少,血色怪物的嗜血性也肉眼可见地提升,十米高的临时防御工事在第三十次冲击后断裂了第一根承重柱,而根基动摇,随之而来的是防守战线不可避免的缺口的出现。
宛如雷鸣般垮塌的材料外壳坠落,变相地为血色怪物的进攻铺垫了攀升的道路,与此同时,仿佛是找到了突破防线的要点,血色怪物得到了指引似的,开始分流对下方暴露出来的内部工事结构。
“术师们后撤!第二、第四作战分队退出防线去支援下方战场……休息的队伍,顶上!”
紫色的火海伴随着“深池”的声音一同落下,远比拉芙希妮的明亮火焰更加深沉,打击效果却更加暴烈,在她手中枪尖没有放下之前,紫色火焰划出的鸿沟就阻挡了超过九成的血色怪物,她站在那里。
但即使强大如她,也不可能一直高强度对抗浪潮般的敌人,而稍微减弱一些强度的火焰之下,被灼烧的怪物们往往还能站起来,这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无力感——她的死火原本为驱使亡者再度从大地上站起而燃,而之前她就已经试过了,缺乏她主动消耗精力的死火都无法使倒下的血色怪物的躯体为她而战,而驱使怪物消耗的精力还不如她挥洒火海。
这一点,她确实不如她那天真的妹妹,眼下能够比拉芙希妮更加有压制力是因为单论术法的造诣她比拉芙希妮更高。
但精力不是无限的,尤其是试图与战争的浪潮抗衡的时候。
历史上能够正面摧枯拉朽击溃军队的……
“高塔的巫王啊……果然是每一个术师都难以仰望的高山啊。”红龙不得不停下施法了,她还不能在这里耗尽精力,喘息间,血潮带着死火的余韵再次扑了上来。
“深池的战士们,敌人已经能够望见竭尽的尾巴,踏着它们的尸骨,为红龙夺回胜利!”“歌唱家”站在术师高台,奋力挥出了自己的源石技艺,随后跳下了高台,深池的伙友盾卫方阵低喝一声,齐齐发力将冲上来的血色怪物推下了阵地。
下方的战场,大提琴大喝一声重斧将一头血色怪物拦腰砍断,但顽强的生命力迫使后者仍试图扑上来感染这个强大的非感染者,大提琴反手一斧将它扫飞出防御工事缺口。
拉普兰德单手持剑踏着狼魂在另一处围堵工事漏洞的血色怪物群中穿梭,她主要的任务是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并将一些倒霉的个体直接枭首,而紧跟着她追加斩杀的,是风笛手中轰鸣的可怕武器。
“拉普兰德,等等!那边太危险!”瓦伊凡将冲进防御工事内的第六头血色怪物头颅彻底毁去,启动破城矛的炮膛装置,强大的火力连工事都为之颤动,这让跟着她来的曼陀林不禁担心她是否会造成比血色怪物更严重的破坏。
而白发鲁珀没有回答,在血与骨的飞溅中,她在贪婪地寻求突破。
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还不够……她和他都已经超过自己了,究竟是什么让彼此之间拉出了这样大的差距,跟了他一路,她知道了他变强的理由,但这不能是她变强的原因,她也要逼迫自己前进,再次向他发起挑战。
白剑闪亮着剑芒,拉普兰德再次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疯狂的笑容,在她身后,第三道狼魂浮现而出,加重负荷的躯体微微颤抖,却坚持了下来,三道狼魂汇聚在她剑锋,将拦在工事缺口前的数只血色怪物宛如切开黄油般尽数贯穿、撕碎,呼啸的狼魂不止,一路撕咬扯翻了大群的血色怪物,一时间下方战场露出了一片空白的地面。
拉普兰德站在缺口前,血色怪物露出獠牙,踌躇片刻,选择了其他的突破口。
这个工事窟窿暂时安全了。
一只手按住了她因为超负荷而发抖的肩膀,她几乎站不稳,下意识抬剑,被来人按住,不由分说打横抱起递给了风笛:
“死在血潮里边了剑不好捡,好歹考虑下我行不行。”
凌等闲抱怨着从背后抽出大剑,沉重的手感让他驱散了些许疲惫,号角的剑确实好用,他都有点想买下来了。
但理智告诉他风暴突击队的东西肯定不便宜,证据是风笛送给他的那把破城矛。
“笛子,这里交给我,送她回后方休息,矿石病抑制剂我还剩最后一支,给她用了。”
“小闲,量力而行。”风笛点点头,看着血色怪物再次围拢试图发起进攻,有一丝担忧,“我马上回来帮你。”
“放心,我能撑到术师们补好防御工事。”他主动走出了防御阵地,白焰无法使用的时间里他已经习惯了带伤作战,也改变了一些作战风格,尤其是,如何避免受伤。
血潮仿佛慢了下来,他似乎回到了那片月下冰原,玄虚的寒意连由虚入实,伴随他一剑从记忆中粉碎血敌!
“一剑霜寒!”
沉重的大剑和双剑姿态,不同的姿态,同样的剑势,前者如暴雪无涯,后者如寒夜将明,但就结果而言,敌人都会如冻河中冻结的冰块般碎裂。
鲁珀望着他全力施为的战斗,眼中疲惫再难掩饰,血管中矿石病带来的痛苦和脱力的疲乏让她需要一点休息时间恢复。
风笛抱着她迅速奔向队长所在的后方营地,不再回望凌等闲,她总算清晰地确定了一点,当初需要她保护的落魄少年,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
……
“拉芙希妮,这场战斗你们是否未曾设想过失败的结局?”
没有人能清晰地看到最高处掌控全局的术师台的情况,而这也给了红龙姐妹谈话的空间。
“……玛尔德琳中尉设想过了,一开始,我们就是劣势。”脸色苍白的拉芙希妮还在恢复,她感染了了矿石病,平时作为德拉克她的体质对矿石病的抵抗都还算轻松,但在此刻,痛苦正在乘虚而入。
“我也想过,如果你在会不会更好,但是……”
“哦?我亲爱的妹妹,你似乎终于有了那么一点自信了?”姐姐戏谑地看着她,微微眯了眯眼,危险和欣喜同时逸散,拉芙希妮曾经无比害怕她的这副神态,但现在,她觉得或许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加上你和你的队伍,我们的数量也远不及血潮。”
“我们此时还能有精力对话,是依赖于血色怪物没有的战术规划,而防御工事彻底倒塌的那一刻开始,才是这场战斗定输赢的时候。”
“而现在看看,这场战役失败的到来也只是时间问题。”驱使死火的红龙实际上也并不轻松,她再次释放了大面积的火海,怪物们受影响的程度比上一次更低了。
“……当战况走向不好的事态时,我们将对外界最近的公爵军队进行求援——这是一场从一开始就定性的守御战,而很显然,这一次我们的确无法依靠现有的力量击溃血潮。”拉芙希妮说了很多,似乎是想向自己的孪生血亲展示什么。
“错了。”
“……什么?”
“从一开始你们就错了,”红龙喷吐着死火,冷漠道,“我天真的妹妹啊,你们真的认为一支没有素养、没有装备条件、甚至连人数也看不过去的战团能够靠自己化解这份危机?”
“从一开始,你们就该开始联系外界。”
“……了。”
“什么?”德拉克没有听清妹妹的干瘪的话语。
拉芙希妮艰难地开口道:“我们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已经尝试了。”
燃烧着紫火的红龙立刻意识到了那个可怕的可能:“难道……”
“那片血雾……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手段,阻断了我们对外界信号的传递,我们被彻底封锁在了这片区域里了。”
姐姐立刻停止了施法,血色怪物再次冲锋,战场上深池的伙友盾卫和伙友影刃开始倾力与之搏杀。
“姐姐?”
“是时候突围了,我们的事业,还不能停在这里,有至少一艘高速战舰正在向小丘郡驶来,但什么时候抵达我也不知道……跟我走吧,塔拉还需要我们。”
“姐姐,你要抛下他们?”拉芙希妮意识到她在说什么时,强行挣开了她的手。
“我们不能把希望赌在别人手里。”拉芙希妮眼前的人眼中飘荡起紫焰,仿佛她刚刚只是若无其事轻轻地落了一颗棋子。
“……既然救援很有可能就在附近,为什么不愿意搏一分希望?”
“希望?拼搏?”喷吐死火的红龙笑了笑,玉指指向了血红战场,为修补工事争取时间的战士们在和血色怪物们白刃肉搏,她目光深邃,“就像暴风席卷下倒伏的苇草?”
“爱布拉娜!”
“拉芙希妮,说实话我本来挺高兴的,我以为,你在这一趟漫游中成长不少。”被直呼其名的红龙叹息一声,“是你那个新朋友为你带来的希望吗?”
“如果我们只是寻常姐妹,他要是作为你的伴侣我不会有意见,哪怕我们是德拉克。”
“姐姐!你——”拉芙希妮愤怒地指责她的搬弄是非。
“无所谓,消遣的对象也好,带来‘希望’的朋友也好,都一样。”爱布拉娜安抚道,随即微眯眼眸,气息冰冷,“但我们是塔拉的红龙。”
“一个连死亡的认知都如此浅薄的凡人,又如何理解你我的使命?”
“……回去。”
“把你说的那些傲慢的话,都给我收回去!”拉芙希妮点燃明亮的火焰,怒目而视。
在红龙姐妹尚未争论出结果之际,战争的突变骤然爆发。
自战斗开始就持续不断的震动骤然加大,防御工事被震出了一道无法忽视的巨大裂缝,血潮和感染者战团、深池部队都被爆发的地震震得人仰马翻,紧接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爪子突破大地,带起的大量泥土和血色怪物们从空中摔下,血肉在落地前就被地里挥出的修长的触手缠绕吸收。
伴随着地面土块石头的破碎,一头头颅高度超过十八米的术师塔的巨大血色撼地者爬上了地面,它出现的那一刻就宣告了防御工事的终结。
混合?血色撼地者,体型超过普通的血色撼地者,但身体统一协调程度、敏捷性、身体强度都远不如真正的血色撼地者,但就攻城拔寨而言,它巨大的躯体确实比寻常的血色撼地者更具优势。
这具战争机器对着长泉镇发出了震动四野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