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顾亚楠的画廊，周林用个黑色塑料袋，拎了满满一袋子翡翠下了车。
刚要进门便碰到顾亚楠送两位客人出来。
看到周林便道：“你先去楼上等我。”
周林依言上楼，等了不到两分钟，就听到有人走上楼梯。
接着是顾亚楠交待服务员的声音，“有人来就说我不在，不要让人上来。”
周林心中了然，看来这姑娘还挺重视，怕人搅了这笔买卖。
一上来顾亚楠就道：“你小子鼻子挺灵啊，蒲甘一出事就知道翡翠要涨价，东西呢，拿出来瞅瞅。”
周林从地上把塑料袋提起来，往桌上一放，“都在这里了。”
顾亚楠脸上明显露出失望，“连个包装都没有，看来也不是啥好东西。”
“你是买包装还是买翡翠，先看了东西再说。”周林打开袋子，把里面翡翠呼啦一下全倒在桌子上。
看着桌上乱七八糟数百件翡翠玉件，顾亚楠的神情逐渐变化，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随手抓起一枚玉佩，放眼前看了看，觉着室内光线不够亮，起身将所有灯光打开，然后再坐回来，一件一件仔细看了起来。
欣喜的表情爬上她的面颊，“行啊老弟，筐里还真没烂杏，啥价钱？”
“你全要还是挑着买？”周林问。
“我哪有钱买，你说个价，我帮你卖掉，这个镯子啥价位？”
顾亚楠白他一眼，拿起一只表面浮现着荧光，底色干净非常透的玉镯，轻松戴上手腕，爱不释手的转动着镯子。
周林看了一眼，道：“一百八十万。”
顾亚楠顿时瞪起眼珠子，怒道：“啥玩意儿？一百八，你咋不去抢！”
“要能抢我就去蒲甘了，抢你没意思。”周林笑道。
顾亚楠摘下玉镯，往桌子上一放，不痛快的说道：“要是这价钱，我可帮你卖不了，你还拿回去吧。”
周林道：“那你还价呗。”
顾亚楠怒道：“这种品质以前也就三四十万，就算现在涨价，也没一百八这么离谱吧，你让我怎么还？”
周林没想到她还挺懂行，便道：“那就八十？”
“八十也不行，我不要赚钱嘛？”顾亚楠道。
周林摊手，“代销就这样啊，要不你拿钱买断，我按五十给你。”
顾亚楠沉默不语，手掌轻轻扒拉着堆成小山的翡翠，思索半天，问道：“你还有没有？”
周林笑道：“这些就够你卖的了，你要能卖完，我这边要多少有多少。”
顾亚楠疑惑的问道：“你哪来这么多，你家拍卖行经营书画为主，过去卖的翡翠不多吧。”
周林耸耸肩膀，“我家存了一些，还有几个过去专门收藏翡翠的客户，他们委托我们帮忙出货。”
“那怎么不走拍卖？”顾亚楠又问。
“肯定也拍，正在筹备，上拍的都是百万以上的精品，这些成色一般的，才在私下里销售。”
“靠，原来是拿不值钱的糊弄我，怎么不给我精品？看不起人是不？”
“可以呀，玻璃底满帝王绿手镯，一点五亿一只，你有客户没，要几只？”
顾亚楠顿时卸了气。
她手里有客户，但绝没有花上亿资金买一只手镯的客户。
不甘心的说道：“要不了那么贵的镯子，至少也给我拿几件像样的东西吧，我有几个有实力的客户。”
“替你想到了。”
周林伸手在翡翠堆里扒了扒，找出一件镶嵌在白金底座上的椭圆翡翠挂坠，鸽子蛋大小，底色干净清澈，绿油油甚是喜人。
道：“这个咋样，卖三百万不过分吧。”
顾亚楠接在手里，脸上露出喜色，“这个还行，倒是跟我的肤色挺配。”
说着拉开衣领，将吊坠挂在脖子上，用手机摄像头当镜子欣赏半天，还拍了好几张自拍。
等她臭美的差不多，周林问道：“怎么样，你打算怎么卖，是买断还是代销？”
顾亚楠犹豫片刻，狡黠的说道：“咱俩合作吧。”
周林蹙眉，“怎么合作？”
顾亚楠道：“旁边有个化妆品店正好要转让，里面装修很漂亮，你如果货源充足，咱就把店盘下来，开个翡翠专卖，里面装修不用改，直接换个门头添几个柜台就行了。”
周林一听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拒绝道：“没兴趣，我只想尽快出货，不想麻烦。”
“开店又不用你管，你只供货不就行了。”顾亚楠道。
周林还是摇头，“那你自己开店呗，拉上我干什么。”
“我不是需要你的货嘛，万一我把店开起来，你又把货给别人了怎么办？”
“不是说了吗，东西多的很，根本卖不完，就算我给别人供货，也不耽误给你开店用的。”
顾亚楠马上严肃起来，“照你这么说，那么多东西一下子拿出来，价格就没办法控制了，吴西市场就这么大，你不会砸自己的生意吧。”
周林也犹豫了，问道：“那怎么办？”
说完赶紧又找补一句，“反正我不参与开店。”
顾亚楠笑道：“你不把货给别人就行了，全交给我来卖吧。”
周林鄙夷的看着她，道：“几万件，你确定都能吃下？”
闻言顾亚楠的眼睛里闪烁出贪婪的目光，道：“这么多？嗯……可以这样，我开店卖一部分货，另外可以找其他卖玉的朋友，让他们买些，此外我还有不少外地开画廊做艺术品的朋友，同样可以通过他们往外地卖货。”
说完顾亚楠像黄皮子一样挥舞着手臂给周林洗脑，“这样能尽快帮你多卖出一些东西，还不会冲击咱们本地的市场，影响价格。”
周林其实原本就只打算让她一个人负责中端翡翠销售，见她主动上套，便顺水推舟的应承下来。
然后二人便商讨起价格。
由于顾亚楠不愿意拿出资金买断后再销售，所以周林不可能给她正常玉器拿货的价格。
同时她还要把其中一大部分卖给其他的玉器零售商，所以要留足利润，不可能按他习惯的一成返利来做。
于是二人拉扯计较了半天，最终达成一致，双方对每件玉器讨论出一个当前合理的零售价格，然后周林按七折委托给顾亚楠销售。
至于事后她加多少卖给其他人，就不关周林的事了。
双方达成的意见，让周林血赚，但吴亚楠绝对不亏。
翡翠的利润一直都很高，从进价到售价至少差个一倍，七折的比例要是放在过去，没有任何一家翡翠零售商会接受。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蒲甘出了事，翡翠应声涨价，而且这个涨价的预期，可能一直会持续到明年蒲甘的第一场翡翠公盘。
也就是说至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能缓解翡翠表面上供应紧张的情况。
全国的供应商和零售商有足够的时间给客户讲故事，提高上涨预期，从各个环节把价格哄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今天才刚刚上涨，谁知道后面还能涨多少倍。
对此顾亚楠心中十分有把握。
这套路她太熟了。
前些年一个潜力不错的画家传出得了白内障的消息，结果他的画价一飞冲天。
所有经营他作品的画商，都不约而同的跟客户讲故事，说这个画家以后画不成了，现在买都是绝品，将来必然百倍升值。
这些画商可没有串通过，都是不约而同下意识的举动。
结果画家的作品像坐火箭一样飞涨，从几千到几万，从几万到几十万，最高拍卖到一平尺近百万的天价，将画家送入一流大师的行列。
可以说当初被忽悠买了作品的藏家，确确实实发了笔横财，获得百倍以上的收益。
而这位画家当初传出白内障的时候，才四十来岁。
如此魔幻的事情，你敢信？
还有位有了一定成就的画家眼睛没出问题，却抱着对宗教生活的向往出了家，剃发做了和尚，同样引起全国画商的一致联动。
结果就不说了，反正现在他功德圆满还了俗，一张画在百万上下。
尽管顾亚楠没赶上这两场饕餮盛宴，但里面所含的市场逻辑已经被她深深掌握，套用在玉石行业一样管用。
这次她不会再错过。
俩人开始逼逼赖赖争论零售价格，每谈妥一件，周林便记在纸上，刚开始有点费劲，到后来有前面的做参考，达成一致就容易多了。
即便这样也折腾到七点多才忙完。
周林记了好几页纸，这批翡翠双方讨论的价格，基本在两三万到一百万之间。
其中大部分是十几万到五十万的中端档次，也有少量过百万的好货。
相对于顾亚楠接触的圈层，这些档位相对更好卖一些。
顾亚楠在他记录的单子上签下名字，然后拍照作为销售的参考。
周林收起单据，喝了口茶润润发干的嗓子，道：“跟你做生意真费劲，忙到现在，连顿饭都不管。”
“还不都怪你，跟我斤斤计较，不像个男人。”
“我像不像男人，你还不知道？”
“快滚吧你，我得抓紧联系客户了。”
“天都黑了还联系啥，店该关门了吧，一起吃点东西，然后去我那儿？”
“别别别，你可饶了我吧，还想多活两天呢！今天真不行，我得抓紧联系下午那姐们儿，免得她找别人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