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只一出门,季礼就陡然听到走廊的尽头处,响起了一串一串悦耳轻灵的铜铃声。
在靠近最后一间418房的墙面,凭空多出了两个并肩前行的瘦高鬼影,各持一把破洞的油纸伞,顶在天花板处,随着它们的向前,不停刮落顶棚墙皮,仿佛落了一场雪。
它们的装扮与此刻躺在青铜古棺中的鬼差类似,却又有不同,不止是手上的东西由巨斧变为油纸伞,更是脸上的面具的颜色由白转了黑。
而在这两只鬼差后,却又有两只接着涌出墙面。
这两只不再顶着纸伞,而是各持两根粗长的水火棍,脸上面具的特征,由白转了红。
不仅是这四只,在走廊的另一侧,从楼梯口亦是传来了三声不断撞击的铜铃响。
两只高举令牌的蓝脸鬼差走在最前,其后一个拖着巨斧的白脸鬼差,站在队列的左侧,巨斧与地板的摩擦几乎盖过了铜铃。
一条不到二十米的走廊,凭空冒出了七只鬼差,它们全都顶住天花板,面具遮脸让人根本看不清表情,更不知道它们注视着什么。
但现在可知的是,玫瑰酒店的晚八点半会出现大批鬼差,以一个封锁、巡查的方式,堵楼。
头顶天花板的七只鬼差,不断摇动着铜铃向前施压,过程缓慢而又强势地不断侵吞着本就不大的空间。
季礼就站在走廊的正中间,虽然他与鬼差的装扮一般无二,但毕竟身材与身高都差距明显。
如果这里是天海酒店,那他只要穿上鬼差的装扮,获取身份铜铃,那无论他本人如何,在规则上他就是鬼差的一员。
也正因此,季礼才会主动走出房门,试图去寻找更多的身份可能性,从而获得便利。
但这里,毕竟是叫做玫瑰酒店,且鬼差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竟像是不属于此地的额外势力。
那么,这套规则的理论,是否还可以成立?
这一次,季礼没有在赌,他甚至有些期待着这套理论可以失败。
鬼差一定是玫瑰酒店中最神秘的一股势力,它们的身上遍布着现有房客,尤其是天海店员的痕迹,这很大概率是与茹茹妈创造的酒店有关。
但它们却一定不属于玫瑰酒店,从破门抓房客这个举动来看,这是一群游走在规则边缘,甚至在暗中摧毁玫瑰酒店秩序的存在。
所以,季礼走出门不是在赌博,反而是在试探。
如果他没能融入鬼差身份,就说明鬼差彻底隔绝在玫瑰酒店规则之外,那么就可以利用它们,对酒店的秩序进行彻底性毁灭;
如果他可以融入鬼差队伍,那就等于获得了最大程度不受酒店规则摆布的身份,尽管也在规则内,却最起码有一定的自主权。
在这两种可能性中,季礼最期待的是前者,但可惜了……
七只鬼差,气息鼎盛,大有将第四层吞并的气势,季礼被前后施压,看似危机,但他却明显察觉到了对方的目标,其实不是对准了他,而是另外一个方位……
季礼的目光慢慢向左移,那个闭门的房间上写着三个数字:“409”。
就在沉思的时间里,靠右的三只鬼差已抵他的身前,在靠近之后,独属于鬼差的阴冷气息,越来越强烈。
不知为何,季礼已不止一次见到鬼差,可没有任何一次比这次压迫感更盛。
那为首的第一个举起木制令牌的鬼差,停在了季礼的面前,两方距离格外逼近,他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鬼差面具下,那青灰色干瘪的咽喉,吞吐着另类的气息。
令牌鬼差僵硬又缓慢地,一点一点垂下头来,将那张蓝色面具贴到了季礼的白色面具之前,像是在观察,也像是在嗅问。
另外两只鬼差,就这么站在后方,一动不动,陷入了定格一样。
季礼也觉得自己被定住了,当被鬼差死死盯住后,他也开始寒冷与僵硬,快要将他变成了棺材里的鬼差。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呼吸,一次一次地加重着。
直到,“砰”的一声巨响,来自背后的409房门,水火棍重重砸向了门板,发出了震耳的巨响。
季礼没有乱动,他很希望鬼差排斥自己,甚至最好是试图出手杀死自己,就像那个不守规矩的白面鬼差一样。
但可惜,那样的鬼差只有这么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个……
“咚!”
与第一次的声响不同,第二次的砸击已经变得更加清脆,这说明门板已出现了破损。
季礼没有回头,他还在等待这只鬼差的审判。
两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第三次的声音响起,同时季礼腰间的铜铃被这股风吹动,发出了撞击响。
蓝面鬼差这才慢悠悠地抬起了头,随后向后让出了半个身位,让季礼能够完全看到其背后另外一只戴着白面的鬼差。
这是指,它认可了季礼的鬼差身份,并示意其顶替最后一个白面鬼差的位置。
面具下的季礼,微微蹙了下眉,他犹豫了一下离开了412门口,而在这个时候一声急切的呼喊声,却从后方的409房中清晰传来。
“方,它们又到了,你带着铲子快走,我还能托几秒!”
季礼听到这个声音,脚步猛地一顿,却并未有更多表现,最终归于队伍之中。
“咳咳咳!”
409的房间,住着方慎言与小千度叶,这一点早就不是秘密了,季礼一早也就知道鬼差是要去找他们。
从小千的话中意思来看,他们已不止一次遭遇过类似的情况,所以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这句话提到了一个东西:铲子。
除了季礼遇袭外,鬼差直奔409,是不是就因为这把铲子?
但方慎言没有回应传出,只有一次比一次加重的咳嗽,他的咳嗽声连气息都堪称羸弱,好像真到了强弩之末。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怎么逃?
第四次的水火棍已经砸了下去,409的门板像是被砸碎的玻璃,木板撕碎裂开,支离破碎,大门已开。
季礼就这么站在队伍的后方,他的视角看不全,只能隐约见到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死死地用一个衣柜抵在门口,强撑着拖延时间。
不过这显然是无用功,这么多鬼差,不是小千一个人能用身体拦住的。
看着那个消瘦的白衣身影,他内心不禁有一种事情更加混乱的想法。
眼前的这个人像是小千,但在碟仙口中巷子里小千的脸皮又属于谁?这是第一重自相矛盾,更别说还有侯贵生又否认碟仙,这第二重矛盾。
但无论眼前这个小千到底是什么,方慎言应该还是能有方法走脱,毕竟鬼差不是第一次来袭击的,他之前能逃就说明应该有其他的手段。
“咳咳咳!”
不过,从季礼的位置听去,他只能听到方慎言还在咳,方位并没有移动,似乎根本没有逃的意思。
季礼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也在等待着结果。
如果,方慎言不逃,以他目前的状态,该如何抵挡七只鬼差的进攻?
但就在这个时候,气息微弱的方慎言,终于在门内传来了虚弱的说话声,可却并非是对着苦苦支撑的小千,而是竟将矛头对准了看戏的季礼。
“季礼,我快死了却还死不了,但你还是要出手救我。
否则,你就去像侯贵生他们,走上了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