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草木逐渐稀疏的时候,人们就意识到他们踏上了托里尔疆着名的荒原了。
荒地这种地方,大部分人都多少见过,所以在踏足此处之前,他们以为这里和之前见过的那些差不多——几乎没有草木的土地,一些碎石,太阳高照,不弱如此而已。
然而在真正走入荒原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不仅仅是这些。
土壤上遍布着紫色癜痕一般的斑块,宛如大地生病一般,光是看上去就会让人感觉不适。那些斑块上长出了很多绒毛,看起来像是蘑菇,但根本不需要任何生存知识就能看出来完全不能吃。
……甚至踩上去都会感觉恶心。
除了这些痕迹之外,还有一些高耸的植物生长在这片土地上,这些植物像树,但表面上有鱼鳞一样的鳞片,而且会渗透出大量又湿又滑的液体,这些液体让空气中充斥着一股腐坏的气味,却又与真正海上的腥味不同。
“每次经过这里都会感觉浑身不适啊。”柳坐在车头,感慨着望向远处。所谓荒原,并不是普通意义的荒凉,而是充满了令人不适的东西,已经完全不适合人生存了。哪怕用火焚烧,用水冲刷,这些顽疾仍然会从土壤中长出来,哪怕不会再次爆发瘟疫,但人在这种环境里住久了就会生病。
不过短时间穿过倒是没有问题。
在连马匹都不愿踏足的斑驳紫黑色之间穿行的时候,队伍出现了惊人的沉默。没有人愿意在这种环境下说话,在最初的惊愕过后,他们甚至主动掩住了口鼻。
索恩神父显然也是第一次通过荒原,他的神情非常慎重。
“神父,我很好奇,你是从什么途径获得的通过荒原的知识?按照杰西的说法来看,你在进入罗塞塔镇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想法。”柳问道。
“这……我确实从一些往来旅人那里获得了足够多的讯息。但我并未预料到这里对于我来说也如此……挑战忍耐力。”索恩神父苦笑。
“把它们当成另外一种植物,不要管太多。”药师说。
这些东西不过是瘟疫大君力量残留下来的东西,只剩下了些许危害,即使是维罗妮卡和凡妮莎的疗愈能力也可以轻松处理,更不要说药师都用不着神术,一锅药汤就能处理这里的致病因素了。
正如柳在战斗方面的专业,药师在治疗各类疾病方面也是专业到完全不需要动用神术的地步。
“不过……柳。”药师抬起头,看向坐在车上的柳,问她,“这里应该还有一些怪兽在,对吗?”
“处理不完,它们会在地下打出通道,构筑巢穴,就像是蚂蚁一样。葬逝枢虽然能够杀死所有地面之上的怪兽和巢穴,对于地下却没什么好办法。”
“不过蜗居在地下的怪兽,大概实力就不会很强了吧?”药师问。
柳忽然知道药师想做什么了,微笑道:“没错,那些只能打洞求生的怪兽都不是什么强大的东西,哪怕是一个强壮的成年人,只要持有武器,也可能打得过。”
“那么——维罗妮卡,凡妮莎!”
这种程度的怪兽,也正好适合对法术学习掌握中的两人进行练手。
由于踏上旅途的原因,目前的法术课程仅仅来到了第二堂,药师没有给她们提供更多不同种类的法术,而是将两人掌握的第二阶法术模型都给了她们。
按照平均标准,学习了二阶神术的修士们都应该有一定的战斗能力了,例如索恩神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过,但药师清楚这个人一定具备战斗经验。
可维罗妮卡和凡妮莎目前还是一张白纸的状态,药师不清楚索恩神父有什么打算,但她可是准备将自己的教学按部就班地推进下去。
两个人钻出了车厢,药师一看两人的表情就知道,刚才的对话已经被她们听进去了。
“我们要对付怪兽?”凡妮莎颇有些兴奋地问,“真的吗?对不起,我是说……我只是从那本《天灾恶录》里面看到过相应的记载。”
“很好,你既然知道,就意味着维罗妮卡也一定知道了。我现在要给你们进行临时的授课。”药师瞥了一眼正在驾车的索恩神父,“怪兽,是瘟疫使徒们常用的一种传播瘟疫的手段。毕竟人这种目标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而那些身体又小,灵敏而狡猾的动物,就会成为优秀的载体。瘟疫这种东西来自于瘟疫大君的神术,每个使徒都有其独特的瘟疫,而且不只是一种。他们善于将瘟疫嫁接到一些动物身上,这种东西会扭曲生物的本质,而同时也属于一种赐福,被这样的方式扭曲的生物,就是我们所说的怪兽了。”
凡妮莎和维罗妮卡一起点了点头。
“那么,我要提问了,凡妮莎。曾经在此地横行,导致了如今这个局面的瘟疫,被称为什么?由哪位使徒造成?”药师忽然提问。
凡妮莎对此当然烂熟于胸,她立刻回答道:“是枯朽之王玛丽斯嘉的使徒,受拔擢者海顿散播的瘟疫,名字是‘鱼群’!”
“不错,希望你不是临时背的。下车。”
药师和柳同时敏捷地跳下了车,紧接着,维罗妮卡和凡妮莎也跳了下来,索恩神父只是扭头看了一眼,说了句“快去快回”后,就继续驾车带着队伍前进了。
“柳,你对于这个地方哪里有怪兽是否清楚?”药师拍了拍手问。
“很容易找。”柳从腿上的一个皮包里拿出了个小盒子,“虽然很凑巧,不过葬逝枢内一贯也会用‘鱼饵’来称呼它。”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团鲜红色的血肉一样的东西,甚至还在缓慢蠕动。维罗妮卡凑过来看了一眼,满脸惊讶:“这是生物吗?”
“是一种菌群,它会散发出怪兽们最喜欢的活人的气味——比咱们几个身上的气味浓烈几百倍,足以让它们认为附近有一个小型人类聚居地。”柳从那里面拽起一团,在手里揉搓了几下之后,抡起胳膊就扔了出去。
虽然只是个小球,却似乎完全无视了空气阻力,它飞出去很远,至少有几十米的距离。
“怪兽和仆从不同,没有智慧,在使徒已经消失之后,它们的威胁和一般的猛兽相比也差不了多少,除非是那种被注入了多种瘟疫改造出来的,那是一种专门用于战斗的怪兽,教会成员只要走到高层,总会遇到的。”柳笑着对维罗妮卡说,“如果你有兴趣,也可以自己吃尝试制作这一类的东西,我身上的装备有一多半都不是葬逝枢自己生产的。”
“好了,我已经感觉到脚下的动静了。”药师说,“柳,给她们两个人留一人一个,其余的我们处理掉。”
“一窝?”柳饶有兴趣地拔出了腰间的枪,然后将一枚红色弹头的子弹压入了枪膛之内。
“不用这么浪费。”药师瞥了她一眼,“特种弹头还是得用来对付更难缠的。”
“这种旷野地形就是烧却弹头的适用场景。”柳将枪口对准了前方,“放心,会留出两个来的。虽然你表现得很熟悉,但你恐怕并没见过真正的‘鱼群’。”
那病态的大地上,几个深紫色的地块上猛然喷出了大团黑色的物质,紧跟着黑色物质钻出来的是一群像是老鼠又像是蜥蜴一样的怪物,一个个都团起来宛如西瓜大小,接着黑色物质冲出来之后,落地就扑向了远处“鱼饵”的位置。
没等药师开口,柳的枪口就喷出了一道火光,她浑身的衣服都在开枪的一瞬间荡开了一圈波纹,大口径的枪械威力与后坐力就不是一般人能用得动的武器,而效果也着实惊人。
药师看到了四个喷射口,这道火光中爆发的火线只是从四个喷口之间穿过,就瞬间将那些黑色物质全部点燃。几十米的距离都能感觉到的高温扫过了她的脸庞,那群怪兽也在几秒之内全部被碳化。
火柱代替了喷出的黑色物质,终于有一些怪兽发现了这里站着的四个人,但在高温灼烧之下,还没等爬过来就被烫死在了路上。
柳吹了一声口哨,将弹壳退出枪膛,随后又装了一枚进去。
“两发?你的薪资不低啊。”药师瞥了一眼她的动作,颇有些惊讶。
不同于通用配给的钢芯弹头,所有特种弹头在葬逝枢都是要自己花钱买的,毕竟那地方鼓励用最精确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不是火力覆盖。除了发动全面战争的时候以外,一般不会有哪个修士会将特种弹头当成常规武装来用。
不过规矩是规矩,到了高位的修士自然能获得更多资源,可这就不是救世枢这边能清楚的事情了。
“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我可没准备开第二枪。”柳压低了身形,“这群怪兽应该是有王和后的,集群怪兽还具备突袭的基本都这样,那两个就给她们处理,剩下的我们解决?”
“是的……维罗妮卡,凡妮莎,马上就会有两个大的出来。正好,温度开始下降了,那些怪兽应该会有一些残余能冲出来,你们今天的课业就是把那两个大的弄死,用你们想到的任何办法——不必拘泥法术,明白吗?”
“哦!好!”凡妮莎立刻应声,从背后摘下一把短弓。维罗妮卡则拔出了一柄钉头锤,两个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正如药师所说,高温没有持续太久就开始下降,随即有一些大个头的怪兽就冲出了火圈,往四个人的方向扑了过来,但只是跑了一半的路,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甩上了天空,随后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三阶法术“风暴之手”在药师的背后延伸出来,无形的气流将她紧紧护住,这个法术的作用半径为二十米,也正好用于筛选王和后进来。
终于,两只小牛犊一般大小的怪兽撞出了地面,甚至连火焰都被它们给压熄灭了,它们尖锐的爪子在地面留下了深刻的足印,而那蜥蜴般的大嘴中流淌着黑色的粘液,一颗颗尖牙上甚至缠绕着霉菌。
“被这玩意咬一口,就算能治也得遭罪。”柳提醒道,“它们本身携带的瘟疫已经灭活,但自然生成的其他病菌可就无法预料了,你们两个最好别受伤。”
维罗妮卡还有些紧张地握紧了锤柄,凡妮莎却兴奋地一箭就射向了最大的那只:“这个交给我了!”
她主动挑选了王。
在此前的教学当中,药师就注意到了,维罗妮卡的理论知识非常扎实,而凡妮莎则是什么都敢动手尝试。一旦到了实战的环境下,凡妮莎的胆量和行动力都会超过维罗妮卡一丝,这也许能为两人将来的教学作出更明显的区分。
风暴之手在她的控制下,放了王和后进入战圈。
凡妮莎挑衅的王自然盯上了这个敢对它射箭的人类,尽管那支箭连它头上的鳞片都没掀掉一片,可那么多的子孙死亡,令这位王的愤怒掩盖了它的胆量。它宛如一头土龙一般撞了上来,却被凡妮莎敏捷地躲开,紧跟着又是一箭向它尾后射去。
这一箭还是被鳞片挡住了,凡妮莎微微一惊,而药师也适时开口道:“不要用一般生物的特点来推断怪兽,它就连肚皮下面也会覆盖鳞片。”
“是!”
凡妮莎大声答应,又是一跃闪开王的甩尾,紧跟着手指猛地一握,一团闪耀的亮光就在她掌心汇聚,瞬间甩了出去!
二纳强化的光亮术准确地砸在了扭过身子准备再次冲撞的王眼睛上,就像是将灯泡贴在眼皮上照人一样,强烈的光芒立刻让王扭动起身体,它那疯狂的冲撞也完全失了准头,再次被凡妮莎躲开。
“嘿!看来就算变成了怪物,眼睛依然是它的弱点!”
凡妮莎大喊着,这话显然是喊给维罗妮卡听,那边也已经与后展开了交手,情况基本类似。
而喊过这句话之后,凡妮莎看着再次冲上来的王,竟然直接一跃而起,往它身上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