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岭。
一个人,一坛酒,默默守护着这片寂寞的所在。
人影孤单。酒水辛辣。浅浅的水坑,倒映着变幻不定的天光,似乎风雨欲来,吉凶未卜。
于野放下酒坛,轻轻吐了口酒气。
本想找个地方躲藏一段时日,以便安心静修、养精蓄锐,而鸿元、梅祖等人竟然寻了过来,并且带来了数百人,如此大的动静,又如何瞒得过天玄子。
一场腥风血雨,或将随时到来。
而事已至此,已是无可奈何,他不愿留在巫陵峰,遂一个人回到沙岭。
据悉,天玄子与白羽已前往混沌、古荒,倘若找不到他于野的下落,必将搜遍神域的每一个角落。
他倒是能够独自逃生,巫族与数百神修却难逃此劫,蛟影与三位老友也势必牵连其中,他又如何一走了之?
如此看来,他与天玄子终有一战。
只要他人在神域,不管躲到何时,终将面对那位高人。既然如此,他不妨守着沙岭,等待大战的到来,遑论生死胜负,至少他走过、来过、拼过,且求一个无怨无悔!
眼下已是何年何月?
应为星域六十一年,十月的中旬。
也就是说,离开幽冥仙域,已有六十一年,他于野也在这个世间虚度了四百二十八个春秋,只可惜他的山水田园,依然无处寻觅!
于野想到此处,举起酒坛猛灌了一口烈酒,而他尚自吐着酒气,又禁不住神色一动。
漫天的风沙,依然如旧,却隐隐传来几声嘶鸣与吼叫,似有猛兽聚集而杀机密布。
与此同时,风沙中冒出一群人影。
于野起身观望。
转瞬之间,梅祖与鸿元、梅山子、公冶子等人落下身形,匆匆忙忙道:“于道友!”
于野微微愕然,道:“各位……”
来的均为古灵山、或天界的道友,而此前约定,对方躲在巫陵峰,他回到他的沙岭,谁想这帮家伙又追了过来。
“呵呵!”
梅祖打量着荒丘环绕的僻静所在,苦笑道:“此处虽然荒僻,却自成一统,奈何大祸已至,于道友休想置身度外!”
“出了何事?”
“天玄子与白羽已抵达巫星,巫峰陷入围攻之中,子宿与祖杞生死不明,只怕巫陵峰也难以幸免。我等特来知会一声,快快远离此地……”
“哦?”
于野错愕不已。
沙岭极其荒僻,又有风沙笼罩,而他以谨慎起见,不敢轻易散出神识,谁料强敌已至,他竟然未能及时察觉?
再一个,梅祖等人逃离巫陵峰,岂不是将数百神修置于死地,这帮家伙果然从不吃亏!
而他错愕之余,又疑惑道:“天玄子仅有师徒二人,何来围攻之说?”
“九天的上古遗族,擅长御兽之术,已被天玄子召集而来,数千上万的飞禽猛兽铺天盖地……”
“哎呀,晚了一步……”
梅祖尚在分说,梅山子等人已是脸色大变。
弥漫的风沙之中,又有成群的人影飞来,却并非飞禽猛兽,而是躲在巫陵峰的各家神修,相继涌入沙岭之中,里许方圆的所在顿时挤满了人,便是当间的水坑也被踏平,遂即愤怒的叫嚷声此起彼伏——
“大难临头,古灵山岂能不告而别……”
“幸而我等早有防备……”
“梅长老出尔反尔……”
“于道友背信弃义……”
于野始料不及,怔怔无语。
鸿元与梅祖等人可谓老奸巨猾,而各家神修亦非善与之辈,双方相互算计也就罢了,最终他又再次成了罪魁祸首。
“各位、各位!”
梅祖见势不妙,忙道:“我等此番前来,只为商议对策!”
鸿元与梅山子等人连连点头附和——
“并非逃脱……”
“嗯,商议对策……”
“大敌当前,岂容退缩……”
众人竟然不予理会,而是齐齐出声道——
“是战是逃,请于道友一言决之!”
人群环绕之间,于野拎着酒坛,神情冷峻,像是一头独狼,与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却又淹没在叫嚷声中。
他默然片刻,举起酒坛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摔碎了坛子,转而面向众人,一边吐着酒气,一边眉梢斜挑而傲然出声——
“于某已等候天玄子多时,既然他寻上门来,便与他一战,生死何所惧哉!”
他“啪”的挥袖一甩,背着双手飞身而起。
鸿元与梅祖等人面面相觑,各家神修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而转瞬之间已是群情激荡,一个个随后追赶而去。
半空中,于野踏风逐沙而行。
身后,便是他待了数月的沙岭,还有数百道纷乱的人影,使得漫卷的风沙更添了几分浓重的杀机。
几道人影追到近前,道:“此事纯属意外,本想前往混沌暂避一时……”
于野回头一瞥,道:“天玄子何在?”
梅祖还想着辩解,与鸿元等人换了个眼色,尴尬道:“过于匆忙,未曾留意……”
于野闪身飞上万丈高空,转而全力散开神识。
这帮天界的道友,起初鼓动他挑战神宫,如今面对强敌,又想劝他逃避,可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人在高处,远近四方尽收眼底。
万里远处,似有飞禽盘旋,风沙笼罩之下,猛兽成群、声势浩大。而飞禽猛兽聚集的方向,正是巫峰,可见光芒闪烁、人影混乱,还有阵阵的吼声传来。
却未见白羽,或天玄子的踪影?
于野稍作张望,继续往前飞去。
“生死之战,何所惧哉!”
梅祖不失时机地大喊一声,与鸿元带领数百位神修追赶而去。
片刻之后,巫峰便在数百里之外。
透过漫卷的风沙看去,山峰四周聚集了数千上万的猛兽,疯狂冲击着一道道阵法禁制,随之山石崩塌、树木倒折,紧接着成群的人影奔涌而出,顿时剑光闪烁、杀声震天,其中不仅有子宿、祖杞等修士的身影,也有妇孺老幼,无不奋勇争先,奈何寡不敌众,一个接着一个倒在猛兽的獠牙利齿之下……
于野抬手一指,怒道:“无辜惨遭屠戮,我辈岂敢坐视不理!”
众人看着凄惨的战况,也是义愤填膺,禁不住飞身往前,便要参与大战之中。
恰于此时,前方的风沙中忽然冒出两道人影,其中的壮年男子正是白羽,另外一位赤衫老者,修为高深莫测,话语声漂浮不定——
“于野,本尊寻你多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