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他来定襄城做什么?
不对...他身为定襄道行军总管,节制诸军,前来定襄城是应有之意。
李恪对李靖前来定襄城,先是报以短暂的疑惑,随即又自嘲地摇了摇头。
毕竟,定襄城作为此次北征的重要节点与军情枢纽。
李靖身为节制诸军的行军总管,前来视察军备、统筹战局本就合情合理。
只是,唐俊悟怎么又火急火燎的派人回来报信?
还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模样。
就连碛口之战的后续细节都没来得及说全,只反复叮嘱,要尽快把李靖来定襄城的消息禀报给他。
李恪靠在床榻上,指尖轻轻敲着被子,眼底的倦意又淡了几分,多了些琢磨的神色。
按说唐俊悟也是久经战阵的人,不该如此慌张才对。
仅仅只是例行公事的视察,绝不足以让唐俊悟如此失态,甚至用了“紧急”二字。
除非……李靖此行,并非简单的“视察”。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李恪的脑海。
莫非李靖也是为了“传国玉玺”而来?
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前来查探虚实?
是了,唐俊悟在他面前提及过,在冲击定襄城营地的当天晚上,看到了伪装成突厥人的袁天罡一行。
因为有李恪的提醒和示意,唐俊悟在看到他们一行人后,选择放任他们在营地内行动。
现在看来,结合当时的地点和一些线索,以唐俊悟的机敏和心思缜密,他很可能已经猜到了袁天罡等人的真实目标并非寻常财物。
虽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猜到“传国玉玺”这个层面。
但定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牵扯极大。
他选择秘而不宣!
现在,在知道李靖要来之后,不管他的目的如何,唐俊悟定然是想事先提醒一番。
好让李恪有所准备,应对李靖的到来。
“噗呲...”
在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后,李恪随即低低笑出声来。
对于唐俊悟的为人 ,李恪倒是放心。
唐俊悟从勾注山出来之后,就一直跟着李恪。
再则,以他前隋骁骑卫的出身,这个世界上,怕是除了李恪这个拥有前隋血脉的皇子。
这世上再难有第二个人能让他如此尽心竭力、毫无保留。
当年隋亡后,唐俊悟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施展。
只得上山落草为寇,是李恪在他最落魄时接纳了他,还委以重任。
这份知遇之恩,早已让唐俊悟对李恪马首是瞻。
此番惊慌,恐怕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李靖的巨大压力,甚至可能嗅到了某种危及自身和殿下的危险气息。
这才想着第一时间给李恪报信,生怕自家殿下因为疏忽,栽了跟头。
只是,一想到,那个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会把“传国玉玺”安然带回的袁天罡。
如今,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踪迹。
手底下,最为擅长追踪、侦察、监督、调查的锦衣卫,到现在都没有查到袁天罡的踪迹,李恪就想笑。
就算李靖真的是为传国玉玺、萧皇后以及杨政道而来。
他又能如何?
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的人,李靖初来乍到,难道就能手到擒来?
想到此处,李恪心中的那点不安和烦躁,渐渐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李靖是名将不假,但他李恪也并非毫无准备、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再说了,这定襄城经过他的经营,终究是他李恪的地盘了。
“啊~”
彻底放下心神的他,身体往床榻上又陷了几分,长长打了个哈欠。
眼底的倦意又重新漫了上来,要不是在自己的兵面前顾忌着脸面。
这会,他已经侧过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子里,睡觉去了。
“书上都说,“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这句话诚不欺我!
面对李靖前来定襄城,极有可能是前来找麻烦的问题。
唐将军这个在战场上,面对刀枪剑戟都能面不改色、冲锋在前的铁血汉子,都慌了神,火急火燎地派他回来报信。
可燕王殿下这个当事人,除了在他到来之后,有过短暂的思忖和权衡。
知晓了具体情况之后,又能迅速稳住心神,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这份定力,这份从容,简直让他们这些年纪远超殿下的军中老卒都自愧不如!
站在床榻前的张小谷,根本不知道李恪内心的所思所想。
他望着李恪靠在床榻上、眼底泛着倦意却依旧沉稳的模样,心里止不住产生敬佩之感......
他跟着唐俊悟在军中也摸爬滚打了两年时间,见多了临事慌乱、手足无措的将领。
像殿下这般年纪轻轻,面对李靖这样的名将可能带来的变数,还能如此沉得住气的,实属少见。
方才他还担心殿下会因为李靖的到来乱了阵脚,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或许,这便是天家血脉中与生俱来的气度,也是殿下能在波谲云诡的朝堂和凶险万分的北疆战场上立足的根本。
“殿下,小人该说的情况都已经说完了,您若是累了,便先歇息,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小人这就先行告退,不打扰殿下歇息了。”
张小谷压低声音,语气里多了几分恭敬。
李恪闻言,眼皮微微抬起一条缝,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张小谷。
见他因为从碛口战场打完后,就奉唐俊悟的命令,回来传信,一路风尘仆仆,身上多有破损刮痕的甲胄,还沾着未擦净的尘土。
李恪心中微动,连带着声音都软了些。
“你也辛苦了,折腾了这么久,倒也该歇会儿了,反正唐俊悟和辛獠儿也在回来的路上了,你也不必急着去复命,先去寻医官看看伤势,饱餐一顿,再洗个澡,好生歇息一番。”
张小谷没料到李恪这样天边一样的贵人,还会留意到他的疲惫和伤势,顿时心头一热,鼻尖有些发酸,连忙抱拳,声音哽咽。
“谢殿下关怀!小人……小人不累!”
“这是军令。”
李恪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去吧。”
“是!小人遵命!”
张小谷不再多言,深深一礼,这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心中对这位年轻亲王的感佩和忠诚,又深了一层......
“小二,今天那些俘虏就不要再安排修路,搭建营房这类事情了。”
“让他们多砍些柴火,搭建一些浴室,烤羊什么的都弄上,眼下唐俊悟他们要回来了,连番的苦战,不能亏待了兄弟们。”
等到张小谷和庄五出去之后,已经躺着准备休息的李恪,忽然又睁开眼,对着营帐内的来福吩咐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