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泠衍抒被他嗔了也面不改色,反而意味深长地回了他一眼。
就在林星野不太理解的时候,他被自家夫郎强硬地拉着坐下了:“星野你身上还有伤,尽量少动。快把这折子批了,方便你太子哥哥之后去对接。”
林星野都懵了。
因为心情过于沉重,他压根儿没想起自己的伤势,这会儿被提醒,才感觉胸口有点隐隐约约的不适。
林星野一阵无奈:衍抒哥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不张嘴的毛病?!他又差点误会对方的好意好吧?!
然而泠衍抒仿佛浑不在意,拿着奏折顾自考虑:“灵堂安置在家里的话,那没赶上的人都让他们直接回家吧?多跑这里一趟也没什么意思。”
家里人自然无异议,见状他便先行一步安排去了。
黎初晗打量了几眼自家小郎君的脸色,紧跟着太子出了门:“我去去就来。”
他没说具体去干什么,林星野也没问,只是习惯性地想跟着。
结果遭到了风翳寒阻拦:“小宝还是多歇着吧,不然反惹晗哥儿担心。”
奔向夫郎的人步子一僵,瞬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果然下一秒就听父亲解释道:“晗哥儿对你的伤势很不放心,再说这当下你的身子也确实不能出什么差错,所以尽量少去费那个劲在不紧要的事上——不然就白托给礼部了。”
原来这主意的源头在初晗……
林星野心里熨帖不已,应了父亲一声,就见夫郎还特意把淳于给带了过来。
他赶紧摆出十二分的配合。
黎初晗见他乖乖等着,也乖乖喝了药,心里那点焦虑才有所缓解。
实在是他现在手头一滴万能液都没有,自己这状况又没法多帮星野分担,他真的很怕对方无意识硬撑。
好在淳于再次表明爷只要静养就能痊愈,黎初晗对他的医术倒是没有质疑,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等他们回到侯府世子院里,就见宴离早就在等着他们了。
离哥儿一双眼睛哭成了肿核桃。而且他这脾气,一照面就跟他们骂上了拖慢他回程速度的吏部侍郎,遗憾没赶上叔翁最后一面。
面对敬重的族里长辈一条命,殷诺怎么哄都无济于事,正愁自家夫郎这么动气也不是个事,林星野夫夫俩随口劝了两句,居然就给彻底“镇压”了。
殷诺也挺无奈的,他清楚离哥儿的心思还是会偏在爷和正君身上。
不过鉴于自己也有前科,他无话可说。
想到正君也不方便跪哀,爷又带伤,殷诺便主动要求承包几人份的孝心去灵堂前帮忙;正巧这时又遇上风乘带着齐言过来,小姑娘闻言也积极地表示,要替阿爹阿么给老太君尽心。
但林星野通通给驳回了。
主要他觉得自己不至于长跪都办不到,初晗那份也有他呢!哪里就沦落至此了?
但离哥儿劝完堂哥劝,堂哥劝完女儿劝。
最后成了一大群人在去灵堂的路上吵吵闹闹。
不过这光景看在黎初晗眼里,想到的却是阿翁一贯面冷心热,应该会很开心那么多小辈争相围着他——不知为何,他心里一下子松快了两分。
林星野也因为分神,逐渐缓解了一开始那种痛苦压抑的状态。
这当下只有风翳寒一个,虽然面上看着融在气氛里,心里却始终压着块石头,一不留神就要喘不匀气。
所以他一直没去搭话,而且披完麻戴上孝后,独自一人去安静地跪在了灵堂一隅。
直到泠衍抒带着疑惑找过来,他心里那种浅淡却不容忽视的清凄才被强行挤走。
”你们有见到易慎叔公吗?”泠衍抒道,”怎么他的孝服还没见来领?”
林星野率先凝起了脸色:“好像确实没看见过他。”
因为易慎叔公是阿翁的兄弟,所以林星野早在老人弥留之际就特例通知到了。之前是他没心情关注旁人,但现在回想起来,就觉得很不对劲。
而且易慎还有重伤在身,一大家子人难免心慌。
黎初晗赶紧问了易悯。
后者匆忙上报:“主子们放心,慎叔公无碍。虽说听闻噩耗当场晕倒了,但易实叔说没伤到根本,等他父亲醒了自会送过来,叫属下不必在主子跟前多事。”
这话听得主子们不知作何感想,风翳寒更难受了:“是我们疏忽了,应该一早派车过去接才好。”
众人不置可否。
林星野赶紧补救,念及叔公的伤势,他还特意随车安排了贺孤萤跟着。
后面总算安然接了过来,并且连带着靠山村的诸多小辈也跟着一起来了。
十多个幼年泠族齐聚在易阿翁的灵堂前,又有齐言这个小社牛拉近关系,故而即便是白事氛围下,也显得热闹非凡。
全然是一副子孙满堂的景象。
看得黎初晗他们心里又痛又甜。
就是易慎一支特能哭,林星野从前就领教过,这回一样阻止不了,人一多更是无敌。所以这一晚,易阿翁生前住的静谧轩扎扎实实喧闹到了后半夜。
也就府邸够大,不会吵到邻居。但是隔了没两个院子的泠诀被持续的痛哭声唬得完全躺不住了,心底泛起一点没来由的不安宁。
本来怕他身体受不住,加上跟易阿翁也确实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林星野他们便故意没告知实情,只轻描淡写一句府里有老人病故带了过去。
泠衍抒还怕泠诀会错意,特地抽空回秘云轩解释了一通。
想到自己多站几息就能头晕软倒的糟糕状态,泠诀很愿意配合。
奈何一切努力都在易慎哭喊了半宿“哥”之后白费了。
谁让泠诀熟悉靠山村这些泠族的人员关系呢,所以他就是想顺着他家殿下的意糊弄自己都办不到。
毕竟过世的老人如果是老太君,那这辈分足够路过的人都去磕个头了——他是小辈又是下属,关键还是借住在府里的“太子的人”,全程不去致哀像什么样子?!这乔拿大了!
就算他信侯爷和世子夫夫不会介意,也终究忍不了悠悠众口对他家殿下的负面之词。
所以他就算强撑,也得赶这一趟,不然丢得都是他家主子的声誉!
这理由在太子这里过于充分,最后自然就是他妥协,于是给泠诀简单套了层孝衣后,打横抱起就走。
他近来照顾习惯了,当场也没多想。
直到怀里人僵硬着身体震惊地看向他,泠衍抒才反应过来:泠诀现在是清醒的!
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