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北转。崇祯六年六月,陕西,响水堡。
顾君恩率闯军残部到响水堡之后,见官军没有继续追击,便在此地休整。期间田见秀带着残兵败将赶到,与众人会师。
闯军核心人物还剩下闯将刘宗敏,罗汝才,蓝应诚,王左贵,军师田见秀 ,顾君恩,宋企郊。残兵只余两万人马,其余起义军高级将领尽数被俘,看押于榆林。
此刻,众人正聚在一起商议。
一身破烂盔甲的罗汝才一拳捶在地上,面目愠色。
“军师,探子来报,神一魁那狗东西向官军投降了。官军不费一枪一炮就拿下了我两万大军,实在是...唉...”
田见秀一路走来得到了更多的消息,此刻亦是眉头紧锁。
“恐怕时局要更加的糟糕。据密报,我军主力在鱼河堡被一个叫苏平的官军将领领军打败,我军主力大败亏输,闯王和一众闯将尽皆落入官军之手。如今义军只剩下我等一支偏师了。”
众人闻言皆面露惊色,蓝应诚坐不住了。
“那还等什么呢,咱们快些返回,营救闯王吧。”
顾君恩摇摇头。
“闯王带着的是我军主力,各路闯将都是能打的主,这样都败了,咱们这点兵马过去,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而且榆林乃是重镇,强攻无望啊...”
听到高迎祥被俘,宋企郊想的却是和大家不一样。
“闯王被俘,如今我义军群龙无首,既然救援无望,当务之急应是推举新的闯王,带领兄弟们继续抵抗官军。否则,等到消息传开,人心就散了...”
王左贵听完,怒斥宋企郊。
“好你个宋企郊,闯王在时对你不薄,现在大王生死未卜,你竟想着拥立新的闯王了。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宋企郊沉默不语,刘宗敏听了却是起了别的心思。
“军事说的不无道理,义军非是一人的义军,我等大业未成又连连惨败,军心已是不稳。如今闯王被俘,官军定然不会放过闯王。与其等到闯王就义再推举新的闯王,不如现在就做。”
“否则群龙无首之下,官军若是杀来,我们这最后一支义军恐怕也会散了。老王,当以大局为重啊...”
王左贵却是不依,怒而起身。
“闯王就在榆林,你们若想拥立新闯王,自便就散了。老子自己回去救闯王和其他兄弟们去。”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众人皆看向首席军师顾君恩。顾君恩无奈,出言安抚王左贵。
“王将军,留步。你现在去,不仅救不了闯王,还会把自己和手下的兄弟都搭进去。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况且,如今消息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现如今一动不如一静,先静观其变方为上策。”
王左贵闻言停下动作,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又一屁股坐了回来。
一旁的刘宗敏见此,眼中闪过一丝难明的意味。闯军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之兆,他是否要另寻出路了?
刘宗敏心里转着小九九,一旁的宋企郊忧心忡忡的提出一个更严峻的问题。
“诸位,当此危急存亡之际,我等不应再产生分歧。眼前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亟待解决...
“我军的辎重粮草皆已丢失,若不尽快想出解决办法,别说营救闯王了,我们自己就得散了...”
顾君恩眉头紧皱,并未搭话,田见秀开口道:
“陕西平脊,灾祸横行,狗皇帝又将陕地的百姓全都迁走,将陕西变成了一块死地。我们在这里绝无发展壮大的可能。
“为今之计,当速速入晋,休养生息,壮大力量。只要我们能顺利进入山西,那时龙归大海,所有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赞同。
“田军事所言有理。”
刘宗敏也是表示赞同。
“我赞同,前番不是说有人接应吗。若是能轻易脱陕入晋,逃离这块死地也好。狗皇帝总不能把晋地在搬空吧。”
罗汝才拍了拍王左贵的肩膀,轻声安慰。
“老王,入晋也好,若闯王真的兵败被俘,必是要押送回京的。而山西是官军回京的必经之路,若是我们能在山西站稳脚跟 到时候营救闯王也会方便很多。”
王左贵闻言再次提起了精神,郑重的点点头。
顾君恩见众人意见一致,于是便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眼中精光闪闪。
“既如此,那便赌一把。不过计划有变...”
“若闯王已然被俘,那我等的意图必然暴露。我若是官军,必会引军南下,或尾随追杀,或布防米脂,守株待兔。但追不如守,我若是官军,必然会提前赶往米脂布防!”
“我等便将计就计,给他来个声南击北,改道葭州,继续往北,由孟家峪入晋。诸位稍事休息一番,天擦亮我们就走。务必在官军反应过来之前赶到葭州。”
说完,顾君恩便急匆匆的离开了。计划有变,他必须要尽快联系上组织汇报情况。
第二日,即将临近米脂的闯军残部于天亮之前掉头往北,直奔葭州而去。
...
另一边,由于提前知道了闯军的打算,苏平引蓟州军主力,放弃追击顾君恩部,转道米脂。并在降将陈大兄弟的指引下,星夜疾驰赶赶往米脂外围布防。
大军刚入米脂县范围,疾驰中的苏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不对!贼首高迎祥被抓,闯军意图已然暴露。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蠢到按照原定计划去米脂!大意了啊...”
念及于此,苏平紧急勒停胯下战马下令。
“陈大,拿行军图来!”
陈大见状,赶忙将行军地图递了过来。
“将军,出什么事了?”
苏平对陈大的问题充耳不闻,就这么坐在马上看起了地图。突然,苏平目光一凝,将目光锁定在了地图上的葭州。
“葭州!!!”
然而此时,在回军去追也来不及了。此刻,洪承畴的延绥军主力正在蒲州一线布防,北边防卫力量薄弱。张晓的宣大军远在宣府,怎么办?
苏平脑中急思,口中兀自喃喃自语。
“这个顾君恩,真是打的一手好牌啊...”
苏平脑筋飞速旋转,北边山陕交接地带,地形复杂,崎岖难行,必然会拖慢起义军的行进速度。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陈大,你久在陕地,湫水河你知道多少?”
陈大想了想,然后解释起来。
“回将军,这个湫水河又称临水,自临县山东北向西南,流经自白文、矅[yào]头、城庄、万安里、木瓜坪、城关、安业、歧道、三交、枣圪哒、林家坪、碛口等12个地方,至碛口注入黄河。”
旋即陈大有些为难的说道:
“近些年黄河改道,河水不深,跑马可渡。但那地方,着实有些难走,单单是10公里以上的支沟便有二三十条,过了湫水,战马便是拖累了。因此,我们陕人从不走这里,您刚念叨的葭州那边,更是难走。”
苏平听完,目光又重新回到地图上逡巡起来。
“那北边还有没方便些入晋的地方?”
陈大点点头。
“有,孟家峪便可以...”
苏平听完心中已然对顾君恩的意图猜了个七七八八。米脂到孟家峪,直线距离八百里有余,想和小爷我的蓟州军赛跑?既如此,那咱们便跑上一跑...顺便再给陛下送上一点小小的惊喜。
念及于此,苏平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传令,飞鸽传书榆林,命尤世威驻守榆林看押俘虏,黑云龙,黑明孝父子领兵五千直奔孟家峪驻防。”
“诺!”
“传令,全军转向葭州,急行军!命侦骑小队一路向北,往葭州方向探查,发现敌踪,及时来报。”
“诺!”
随即,蓟州军大军调转方向,由米脂向北一路追击顾君恩部而去。
然而此时距离顾君恩残部赶往葭州已经过了三日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