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冤孽。
只要看完这人的生平,基本上就能明白此人为什么会成为叛军的首领。
当初二世皇帝在永夜长城暴毙,帝国四分五裂,嬴晗日无力掌控大秦留在永夜长城上大量的边境守军,不少秦国长城上的守军都留在了原来的岗位上,变成北魏的守军,只有少量在前秦有权有势的兵士得以回到前秦。
而这位周福将军,本家在前秦本来就已经一无所有,自然就留在了长城没有回国。
这样的人,本来也不可能会效忠于北魏,只是会投靠西戎人这一点让人意外。
倒也……算不上意外吧。
嬴抱月在得知云中君的真实身份是金家长子金云的时候就担心会发生这种事,结果果然发生了。
金家当年在长城边境的势力不小,这也是为什么太祖皇帝后来非要置金家于死地的原因。
对周福而言,他的家族世代效忠金家,他是靠着金诚的赏识才出人头地,现如今云中君是金家唯一的血脉,他效忠云中君也是理所应当。
“此人会反叛……也是情由所原。”
孟诗看着嬴抱月手中的卷轴,叹了口气。
“我不这么认为,”李梅娘淡淡道,“身为中原人却引狼入室,为祸百姓,天理不容。”
“啪”的一声,嬴抱月将卷轴合上。
“梅娘说的对。”
嬴抱月站起身来,将卷轴还给耶律华,“不管他有多少个人原因,他的身世有多悲惨,这都不是他为西戎人带路的理由。”
这句话不仅是在说周福,也是在说云中君,也是在对她自己说。
“抱月?”
孟诗第一次在嬴抱月脸上看到如此近乎冷酷的神情。
“梅娘,云娘和多多他们没事吗?”嬴抱月问,“怎么不见流云楼和山海居的人?”
李梅娘目光有些复杂,她深吸一口气,“至少和我分手的时候,他俩还没事。”
在山海关城被攻破的时候,山海居和流云楼的人为了帮助城内的百姓逃难,死伤严重。钱伯方和万流云虽然带着剩下的人和银蝉卫的人一起逃了出来,但为了照顾伤者,他们的脚步没法很快。
但因为敌军南下的速度极快,钱伯方和万流云为了不拖累银蝉卫的脚步,提出和她兵分两路。
“山海居和流云楼里还有战斗力的人都加入了银蝉卫,多多和云娘带着剩余伤者走了小路,说是会去寻找北魏境内别家山海居分号落脚。”
李梅娘低声说道。
嬴抱月静静坐在桌边没有说话,李梅娘垂下眼帘,几乎不敢看她。
她们谁都知道,万流云等人是为了让银蝉卫尽快南下去援救洛阳城作出了牺牲。
带着老弱病残离开,这么一分开,就是生死未卜。
是她抛下了他们。
在那么凶险的境地下,她不仅弃他们于不顾,还带走了所有精锐战力。
在战场上被上百人围攻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梅花将军第一次红了眼眶,望着眼前坐在桌边的少女,愧疚到哽咽,“抱月,我……”
然而嬴抱月只是抬了一下手,制止了李梅娘的请罪,“我知道,你也没有办法。”
她很清楚,做下这个决定的李梅娘才是最痛苦的。
嬴抱月站起身来,轻声问道,“云娘她受伤了吗?”
其实问出来的时候,她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如果没有受伤,万流云自己本身也是强大的修行者,不会不来援助洛阳。
李梅娘的眼睛更红,她点了点头。
整个书房里寂静得可怕,孟诗坐立难安,眼里也满是愧疚。
谁也不知道嬴抱月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扶着耶律华的桌案,面上看不出悲伤。
整个书房里的人都不敢说话,最终出声是书房的主人。
“对了,昭华和春华去哪了?怎么不见这两人?”耶律华皱眉,满脸不解。
这两人和嬴抱月一起出现似乎已经变成了约定俗成的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都不在。
“昭华去了西戎,我让他去联络赵光和策凌那边,嘉树则留在了阿房宫负责守卫。”
“西戎?”耶律华吃了一惊,“去了多久?还没有消息吗?”
“已经去了十几天了,”嬴抱月道,“还没有消息。”
“是吗?”
耶律华不禁悄悄打量了她一眼,“你还好吗?”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问?”嬴抱月笑起来,“我是离了他就不能做事了吗?”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耶律华问道,“是继续北上吗?孤可以调兵和前秦军一起北上,收复长城。”
这样也可以沿路去寻常钱伯方和李梅娘等人。
“不,”嬴抱月沉默片刻,“我要南下。”
书房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要去追击那只叛军,”嬴抱月道,“北上收复长城的事恐怕只能交给北魏军了。”
“云中君和淳于夜并不在那支军中,”耶律华皱眉,“南楚那边应该有能力应对。”
“能将洛阳围困到如此程度,还专门想要围杀梅娘,那支军队内必然有云中君的人在指挥,”嬴抱月道,“别忘了,只要他们有那个意,这对父子随时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嬴抱月看向墙上的舆图,“如果他们真的想要对南楚下手,那么这场战斗会比洛阳更加惨烈。”
“为什么?真的有人会敢对南楚下手吗?”
嬴抱月有些意外,她看向孟诗,“那件事你告诉他了没有?”
孟诗愣了愣,摇头,“还没有。”
“什么事?”耶律华一头雾水。
孟诗附耳过去,轻声说了几句话。
耶律华俊美的脸僵住,“太……太祖……”
嬴抱月直直他说下去,“那位一直视姬墨为最大的对手。如果是对战南楚,他一定会做完全的打算。”
对于如今的长城内六国而言,只要打败南楚这个最大的国家,那么中原基本上就沦陷了。
“梅娘,”嬴抱月看向李梅娘,“你做好准备和我回南楚了吗?”
李梅娘愣住,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复杂得难以言说。
自从她当年逃婚离开南楚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闭目思考片刻,单膝跪地。
“末将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