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洛阳城三十里的一座山坡之上,嬴抱月手持一柄色彩斑斓的长弓,静静望着远方。
她身后立着十几支箭筒,里面都已经空了。
弓弦在空气中微微颤抖。
归辰站在她身边,看了一眼身后的空箭筒,“都用完了,还要士兵送箭上来吗?”
嬴抱月专注地看着远处,许久后松了口气,“不用了,对方退兵了。”
“退兵了?”
归辰呆呆地看向嬴抱月刚刚射箭的方向。
当然,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刚刚在嬴抱月身边就是不停歇地给她送箭,然后看着嬴抱月将箭射到他根本看不见的地方。
“抱月,你射中了什么?”
“射中了不少人,”嬴抱月抚摸着发烫的弓弦,目光有些复杂,“我杀了不少人。”
“是吗?”归辰心脏一缩,“那梅花将军没事了吗?”
刚刚在行军过程中,嬴抱月突然说梅花将军有难,带着弓就上了山坡,并要求他给她准备二百支以上的箭立即送来。
他也不懂,但也不敢问,只是立即照办。
“梅娘暂时无事了,”嬴抱月道,“我刚刚看见孟诗他们已经将她接进城了。”
“那就好,”归辰松了口气。
这些天来他们几乎日夜兼程,就是害怕赶不上,洛阳城撑不住了失守。但路上军中发生了不少事,三天前军中甚至发生了哗变,是嬴抱月亲自审问,才发现是军中奸细作怪。
他亲手杀了奸细祭旗,才勉强维持住了局面,但行军的速度被大大拖慢了。
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他们还要一日半才能到达洛阳城。
“今晚要加紧行军,”嬴抱月道,“敌军只是暂时撤退,休整之后必然会卷土重来。”
“我明白了,”归辰点头,“我这就去下令。”
归辰离开了,嬴抱月独自站在山坡上,片刻后她身形晃了晃,用手中长弓才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嬴抱月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状态才慢慢走下山坡。
“陛下,身体无恙否?”
她刚走入山坡下临时搭建的营帐,正在看地图的穆由立即就看了过来。
嬴抱月一怔,旋即笑道,“我的身体怎么会有问题?我可是神女。”
“我听辰小子说,你射了二百多箭。”
穆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借助风法将箭送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要每一箭精准射中,哪怕您是神子,注定也非常伤神。”
嬴抱月转身将弓收起来,“哪有这么多箭,他记错了吧。”
那就是真有那么多箭了。
穆由叹了口气,若是自己的晚辈,他已经大骂对方胡闹了。
这么伤神甚至折寿的事,真就是胡来。
但穆由又清楚,目前这种情况下,没有人能够替代嬴抱月去做这些事。
大军无论如何都无法赶到,世上只有嬴抱月能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救下李梅娘。
“昭华君那边,还没有消息吗?”穆由问道。
嬴抱月摇摇头,自从李稷去了西戎那边,就再无音讯。
穆由在心里又叹了口气,“也许之前不该让春华君留下。”
在大军出发前,嬴抱月选择将姬嘉树留在了阿房宫,代理监国。
姬嘉树是唯一能够分担嬴抱月负担的人,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有他能够稳住前秦国内的态势。
“有什么办法呢?”嬴抱月笑了笑,“嘉树只能留下,我可不希望我出去一个月之后回来结果被偷家了。”
“的确如此,”穆由也知道实在是无奈之举。
当年太祖皇帝和林书白出征的时候,就是留下了才十岁的嬴抱月和皇长子嬴苏守卫阿房宫,当年的阿房宫保卫战甚至打的比边关的战役还要激烈。
“我听辰小子说你让兵士们拔营了,是要连夜行军吗?”
嬴抱月点头,她目光坚定,“明日一定要到达洛阳城外。”
……
……
时值正午,洛阳城外。
乌禅闾坐在战车里,目光阴沉地看着远处空地上散布的二百多具尸体。
李梅娘和银蝉卫已经回到了洛阳城里,他这边的大军只是暂时后撤,人员损失算不上特别严重,可是刚刚出战去包围李梅娘的魏军已经都吓破了胆。
明明大军压境,却无人敢去战场中央收尸。
乌禅闾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就满心窝火。
其实他并不想撤军,但就在李梅娘身边的一圈人被射空之后,原本包围在她身边的上千人的军队居然都开始往后溃散。
“昭阳郡主!”
“是少司命的箭!”
“少司命带着大军来了!快逃!”
昭阳郡主……少司命……这都是什么时代的名号了?
乌禅闾简直无语至极,可这个名号就像是这些曾经守卫边境的北魏叛军的魔咒一样,后面的士兵只是听到这个名号就军心大乱。
嬴抱月甚至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就让这群人吓破了胆。
“什么大军?谁在散布这个流言?给我查!统统五马分尸!”
乌禅闾只想大骂脏话,按照云中君的说法,嬴抱月所带的军队还在百里之外,今日根本不可能赶到。
但明天就不好说了。
“去叫周将军来!”乌禅闾压着心中的火吼道,“今日必须要再次攻城。”
一个用布包着脸的武将很快到了乌禅闾的车中。
这是这一次北魏叛军的重要将领,也是云中君所信任的人,据说是当年大秦三雄之一金老将军的部下。
“周将军,你来了。”
乌禅闾深吸一口气,“损失严重吗?能否下午再组织起一次攻城?”
周将军抬起头,他的眼角全是皱纹,目光看似木讷但实则深邃,身上有种令乌禅闾都觉得发怵的铁血之气。
“损失并不严重,但是士气有所影响。”
“既然损失并不严重,那就是能出兵了?”
周将军看了乌禅闾一眼,“禅师大人,末将想问,前秦王是不是要来了?”
乌禅闾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躁,“你别管她要不要来,你只要知道她今天绝对到不了就行了!”
“那不一样,”周将军语速缓慢,“禅师大人恐怕并不知道,此人对我们这些曾经镇守长城的兵士影响有多大。”
“那位是战神一样的人物,只靠名字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如果确定前秦王已经带着大军前来,且已经距离洛阳城不远了,那么我方军心必然大乱,很难再次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