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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加把劲！这石板动了！下面的坚持住！马上就要抬起来了！”
粗犷的男声焦急的吼道，话语中也并没忘记鼓励被压在瓦砾之下哼唧的人。
“1……2……3……嘿哟！走起！”
“1……2……3……嘿哟！走起！”
富有节奏的吆喝随之而出，四五双抓在断裂石板边缘的手臂同时跟着节拍发力，旋即，那块沉甸的建筑废材便硬生生被抬起了将近三十多公分。
但是人力终究还是有限，在这群人把石板又抬高几公分的高度后，便已气喘吁吁几近力竭，再也不能将之上移一寸一毫的距离。等待在旁边的人们也不闲着，见状立刻涌上前来，蹲伏下身，找了个最佳的姿态，朝着内里瞅了瞅大致锁定了目标后，才将手伸入空隙里，按照心里估算的位置一阵摸索。
随后少有的几只手在触摸到了衣物或是肢体的刹那，就化掌为拳，使劲抓住能入手的任何部位向外拉拽，那动作决计算不上温柔，也称不上优雅。
毕竟他们也清楚，这是争分夺秒的工程，不是一场用来振奋人心，带着表演性质的公益演出。不多时间过去，先后两个瘦弱的身形被他们合力拉出，再由后面接手的人，把这满身伤痕的幸存者搀扶到了边上坐下。
“看下！下面还有没有人！”
“还有没有人？”
“…………”
“好像没了！放吧，他们也要坚持不住了！”
“放！”
显得有些凌乱无序的交流结束，一名蹲在抬起的石板边上，穿着镶铁片皮衣的男人侧埋着头，最后扫了眼石板下那昏暗的空间，大声喊道。
“我数三声所有人一起放！”
话音刚落，他就高举起右手，伸出三个手指，倒数起来。
“三！”
“二！”
“嘭！”
只是他的倒数才进行到二，抬住石板的众人已然坚持不住的松开了手，纷纷向后退去，任由石板自由落下砸得断裂成几块，发出了巨大的响动。溅迸射出的石块，不少直接击中了这名来不及躲闪的男人，尽管他穿着的皮衣较为厚实，但这冲击力也让他不禁咬着牙扯着嘴角，闷哼连连。
倒吸了一口带着湿意的腥冷空气，男人低着头伸手在右肩位置隔着衣服揉搓起来，企图缓解一丝痛疼，可是被雨水混合着汗水浸湿的粗糙衣物，却刮得他龇牙咧嘴，细汗都浸了出来。
忍住不适的感觉，男人还是快速站起了身来，他先是低头看了看冒着大雨坐在废墟上，喘着气恢复着体力的几名弟兄，又扭头瞅了眼被他们救出来缩在一旁，屈膝环抱着无声抽搐的母女。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和他家关系还算不错的邻居，加上他跟随骨头逃命之前那段时间才诞下的小家伙 ，满打满算刚好五口，这一下眨眼间去掉了三个，除开他先前亲眼目视到被加固房梁用的铁钎贯穿了脑袋的老实男人，剩下两个孩子，完全没了踪影。
“星哥，走吧， 我可没力气在救下一家了，这些事不该我们去做，嫂子他们没事就算不错了。”
催促的话语响起，一名休息够了的男人双手在身后的建筑废墟上一撑，从一块凸出的短石块上坐了起来，大概是体力过度消耗的原因，站直了身躯的他还来回晃荡了几下，才勉力稳住了身形。
穿着铁片皮衣的男人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转过了身来，面向自己那站在被两边垮塌的建筑废墟掩埋了大半碎石路面中间，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他的妻儿。周围或清晰或模糊的哭喊呻吟不曾断绝，那数量多到甚至让他大脑都自动过滤屏蔽掉了那些声音。
他无疑是幸运的，掐着第二波地震来临之前，赶到了自己这座离得不算太远的家中，接出了还处于懵神状态的家人。要是稍微再晚那么一点，现在他组织兄弟们抬的，就不是邻居家的石板了。
“几名兄弟……你们先别忙走，在帮帮忙吧！帮帮我们吧！能救出来一个是一个！”
一名先前参与了救援的瘦高男人，刚跳下废墟堆，正准备带着几名劫后余生的人走向下一个发出动静的垮塌房屋施救，就听到了身后那人的对话。随即，他便转过身，犹豫了数秒的时间，才踏步返回，来到这片才离去数秒时间的废墟旁边，面色凝重的向着离他最近的铁片皮衣男人发出了请求。
这话登时吸引了在坐几人的注意，他们尽皆侧目，盯着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这位在先前匆忙救援中，根本没有被人留意过的男人。他身上湿透的蓝色衣物，在雨夜里愈发的深沉晦暗，但还是足够让几人凭借着这衣物的造型分辨出其的身份归属，这身在西城区人印象里极为深刻的制服。
“你们……这里还有你们的人吗?？”
铁片皮衣男开口问道。
“有。其实后面几个城区都留有少量的治安队，但……不是每个城区都有。”
穿着蓝色制服的瘦高男人，用略带疲意的声音答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回答类似的问题了，但他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话锋一转，眉头更加皱紧了几分。
“虽然你们没有这个义务，但我仍然想请你们协助我。我发誓，事后不论我是否还在，我都保证你们能得到酬劳。”
穿着铁片皮衣的男人并未立即作答，他虚眯着眼，看着这名正在直视着自己的治安队员。暗沉的光线下，那张半隐半现的国字脸上，展露出来的五官，不出意外的没有任何特点，当然，除了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眸。
雨水打在铁片皮衣男人身上，加剧了凉意。
“抱歉，我们帮不了你们，也……帮不了他们。”
说完这句，男人不自觉的把视线移了开来，不再直视对面的双眼。
他承认，他内心深处的确有施以援手的想法，可很快，就被理智强压了过去，不说带来的工具损毁严重，就他们这么点人，也起不了太大作用，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来协助政府救灾的。
他忽然抬眼，环视了圈四周，一座座记忆中破落的棚户木屋，已变成了连绵的废墟，就像是并排重叠的坟垒，下面满是将死之人和残肢断骸。
他……救不过来，太多了，真的……太多了。
……………………………………
“中央指挥部电令！你部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组织人手，以前线指挥部为始点，无差别扩散救援！”
“中央指挥部电令！你部放弃城内治安维护工作，转向东城勘明灾情，并同时进行救援！”
“中央指挥部电令！你部放弃治安维护工作！转向西城区的所有大型工厂，已通知治安队员无条件协助你部……”
“……………………”
一条条命令，经由军官们反复的拨打转述，终于在这时断时续的通讯状况下，从中央指挥部的大厅内发出了些许。但对于一些多次拨打后仍旧联系不上的政府部门和治安驻军部，两名司令也只得派出军官，拿着仅仅盖了委员印章的简陋手令，徒步前往通知。
眼下两场地震，对城内造成的损害从这座政府部门已能窥见一二，他们不得不认真的面对起来。毕竟整座城市现在还面临着外来的危机，若是城里在控制不住局面陷入了混乱，那覆灭便只会从理论加快的转变为实际。
“外门要塞指挥部?你说什么？你那边信号太差了！你在重复一遍！”
虽说当前整个大厅，已经被此起彼伏且音量不同的声音所充斥，但这段话语，还是传到了李毅的耳中，他扭头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恰好，那名接听到这个电话的军官，也正站起身，举着电话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了大厅中央的三人。
“报告！外门要塞有紧急情况通报！务必请委员大人接听！”
握着电话的军官，向着注视着他的李毅举起了手。
李毅点了点，动作缓慢的从椅子上抽身站起。
他的行为马上就被陪在身旁的两名司令注意到，他们两人先是看了看周围，并迅速锁定到了那名正朝向他们举着手的军官，接着两人同时左右搀扶住站起身的李毅，带着他缓步移到那名军官身前，再由老朱伸手将电话接过，递到了李毅手中。
拿到电话话筒的李毅，瞥了眼面前忧心忡忡的军官，便把话筒送至了脸颊边上，用不带掩饰的憔悴声音说道。
“我是李毅。”
“大人！怪物们！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