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扯开空间通道的出口,压下周身流转的咒光,重新落入黑狱之中时,头顶的世界晶壁外,恰巧传来轰隆隆的震天声响,宛如滚滚雷音,却又看不到浓厚的乌云。
他略一定神,神识如网铺开,瞬息间确认方位,旋即转身直上天外。
晶壁之外,姚教授已经显露了三首八臂的巨猿真身,正盘坐原本晶壁缺口所在的位置,如同一尊古佛,向外展露着那张慈悲面孔,庞大的身躯宛如一颗古老的星球,与之相比,入侵者们仿佛蚂蚁般渺小。
郑清原以为来袭的域外天魔,与他曾经在黑狱中见过的妖魔大军没什么区别,不外乎是些白骨、骷髅、异形,断角的怪物,青面獠牙,懒惰的肉块四处挥舞着触角,还有那些胡乱长在身上的眼珠子,等等。
但来到天外,他才惊讶的发现,它们的模样比自己想的更‘抽象’一些。
有的外形像蠕虫,口器如花瓣般开合绽放,在虚空中扭动前行;有的仿佛破碎的星辰残骸,表面浮现无数哀嚎的面孔;还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扭曲规则的暗影,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掉了,等等。
郑清上来时。
那些入侵者正如潮水般涌向巨猿,它们一面以血肉魔躯正面冲击,一面分化出无数诡谲分支,试图绕过那尊庞大法相,再度撕裂那处显然薄弱几分的晶壁缺口。
三首八臂的巨猿却巍然不动,宛如一座亘古神山,浑身绽放无尽血光,将那缺口牢牢守护在身下。但入侵者们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个体实力不强,却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在一片混乱的魔力中蚁附而上,几乎要把那片血光涂抹成黑色。
郑清正要出手。
却听耳边传来老姚的声音。
“你且稍候片刻。”
声音未落,就见那无尽血光骤然收敛,露出下面庞大的巨猿真身,而后巨猿轻轻一抖,身上无数毫毛如雨点般落下,倏忽间便化作一头头小巧的猿猴,或双头,或四臂,或有翅,三五成群,持枪弄棒,组成一个个精致的法阵,杀向那些域外天魔,施展的咒语仿佛专为克制那些入侵者,顷刻间,秋风扫落叶般将那片涌动的潮水硬生生打断。
“——晶壁刚刚修补好,还比较脆弱,经不起剧烈的法则波动。所以我们动手的动静越小越好。”
说话间,一根毫毛飘落郑清面前,迎风而变,化出姚教授的的模样,咬了一根烟斗,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传奇,声音含糊道:“再者,今天来的许多小怪以前都没见过,应该是这段时日新变异出的……难免有些好奇,就多研究了一番。”
郑清心底顿时恍然。
他刚刚还在好奇,以老姚传奇巫师的实力,为何会让那么多小怪爬到‘身上’去。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片扭曲的阴影上,几头长了翅膀的小猿正掐着手诀,释放出一张血色大网,将其整个儿锁困起来。
“——我原以为这些天魔形象会更具体一点儿,比如像栅栏精灵,或者放大的虫子。”郑清一手扶着挂在腰带上的法书,另一手拇指摩挲着戴在中指上的‘太一’戒指,暗红色的传奇魔力贴着他的身子,缓缓起伏着,仿佛一层薄薄的火焰。
姚教授揣着手,呵呵笑了一声:“——域外天魔们没有自己的世界可以栖身,所以它们的外形会尽最大可能模仿宇宙天体,一方面降低流浪过程中的损耗,另一方面也算一种拟形,可以尽可能接近某个世界而不会被世界之内的生命们察觉。”
“——它们既然没有世界,想来资源十分匮乏,是怎么拥有这么庞大数量的呢?”郑清皱眉看向那些仍旧涌动着的‘黑潮’,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
“只是好资源匮乏……星空大的很,如果不挑食,若不计较能量污浊、法则扭曲,那些由异种魔力滋生的糟粕资源,简直取之不尽,要多少有多少。你看它们模样抽象到这种地步,与它们摄取的魔力质地也有很大关联。”
说话间,姚教授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去跟若愚先生镇压灾透·凯,怎的这般快就回来了?灾透·凯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传奇,你们便是人多势众,想要把它轻易镇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话听着有理。
但郑清却觉得老姚暗藏了什么机锋。
要知道,郑清等人前往镇压灾透·凯这件事,已经给了老姚足够的‘占卜要素’,以祂传奇巫师的实力,即便不清楚那边的细节,也该知道大概情况,最起码,那位夏盖女王毫不遮掩的出现,气机交织下,与之相关的传奇都该有所感应的。
不过他并未直接质疑老姚的措辞。
而是老老实实把那边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补充道:“那位女王也是个讲道理的,知道计都跟我有缘,便没在纠缠,只是盼我有时间带它回赛克洛托尔星,帮那里恢复恢复生机……”
老姚还未开口。
挂在郑清腰带上的计都枪就飘了起来。
“——讲理?呵!”
它睁开准星上的眼珠,歪着枪管,冷笑连连:“你们五个传奇当面,加上我,便是六个。夏盖那老女人又不傻,怎么可能跟你纠缠下去?她不过是觉着你脸嫩,所以厚着脸皮试探一二,如果能用那块破牌子把我换走,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如果换不成,也没甚损失,反而能向第一大学卖个好……”
郑清没让它啰嗦下去,双手裹着了暗红色的传奇魔力,拽着那枪管,在枪口处打了个结,把计都后面的话都堵死到它肚子里了。
然后,年轻传奇才笑吟吟看向九有学院的院长大人:“——若愚先生拿着那块塞星的树牌,独自镇压灾透·凯,并非难事,所以打发我先回来,看看您这边有没有什么需要搭手的……教授觉得那位夏盖女王是在打什么其他的主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