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五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山城重庆却已透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氛。
街道上军警林立,戒备森严,通往谈判会场的道路更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一大早,一辆黑色的轿车便在摩托车队的护卫下,驶抵楚天铭下榻的公馆。
来接他的,是钟先生的一名侍从副官,态度恭敬却又不失分寸。
“楚将军,时间差不多了,何部长派我来接您去会场。”
楚天铭一身笔挺的国军中将军常服,肩章将星熠熠生辉。
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弯腰坐进轿车。
车队随即启动,向着位于嘉陵江畔的谈判会场驶去。
谈判正式开始前,华国代表团内部先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会场旁的一间休息室内,五名代表齐聚。
正如之前约定,代表团由重庆方面三人、延安方面一人(以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代表身份出席)以及楚天铭(以国民革命军第八十一军代表身份出席)组成。
这种安排在明面上维持了“一个华国”的框架,堵住了外界可能借题发挥的嘴。
团长是何部长,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
一番简单的介绍和寒暄过后,会议迅速切入正题。
何部长大致阐述了政府层面的基本立场和谈判的底线原则,强调了内部协调、一致对外的重要性。
话语间,既有对主权问题的坚持,也透露出对“国际观瞻”和“争取时间”的考量。
延安方面的代表是周先生,他发言不多,但语气坚定,重点强调了必须在谈判中揭露日寇的欺诈本质,坚决维护国家领土与主权完整,其立场与楚天铭可谓不谋而合。
会议时间不长,更多的是走一个必要的过场,确保在大的方向上不至于出现明显的内部裂痕被外人利用。
散会前,何部长特意走到楚天铭身边,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握住楚天铭的手,显得颇为亲切。
他稍稍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
“楚将军,临行之前,先生特意让我转告将军。此番谈判,局势错综复杂,牵扯甚广。将军深知日寇之狡诈,亦明国际之险恶。先生嘱托,谈判之时,将军可根据现场情势,……便宜行事。”
楚天铭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心中顿时了然。
这句“便宜行事”,看似放权,实则意味深长。
这既是对他能力和地位的某种认可,更是希望他能在谈判桌上,以一种更加强硬、甚至“不受控”的姿态,去冲击对方的底线,去试探各方的反应,而重庆方面则可以在必要时出来“打圆场”或“加以约束”。
换句话说,这个“黑脸”,他是唱定了。
楚天铭脸上不动声色,同样压低声音,郑重回应:“请转告先生,为国为民,天铭必竭尽全力,不忘先生之信任与教诲!”
上午八点半,各方代表依次进入主会场。
会场布置得庄重而压抑。
巨大的环形谈判桌,桌上铺着墨绿色的绒布,摆放着各自的国旗铭牌、茶水、纸笔。
记者区被严格限制在会场后方的高台上,长枪短炮早已架设完毕,但被要求不得喧哗,只能在指定时间拍照。
楚天铭随着华国代表团步入会场,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嘴角不由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这场名义上是华日之间的停战谈判,到场的外国“观察员”或“调停人”却比当事方还多。
美国代表、英国代表、苏俄代表,甚至还有……
德国代表。
这些国家彼此之间或盟或敌,或明争暗斗,此刻却齐聚一堂,俨然一副小型联合国会议的架势。
看着那些西装革履的代表们,彼此之间脸上挂着虚伪的客套笑容,眼神深处却藏着警惕、算计甚至敌意,楚天铭差点乐出声。
尤其是看到苏俄代表和英美代表,在面对他们的共同潜在敌人——德国代表时,那种混合着鄙夷、警惕又不得不维持表面礼貌的尴尬表情,简直精彩纷呈。楚天铭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笑场。
随着各方代表按铭牌落座,楚天铭更是发现了好几张“老熟人”的面孔。
美国代表席上,坐着一位看起来颇为精明的中年男子。
楚天铭认得他,这可是他的“老主顾”之一。
通过秘密渠道,大量的盘尼西林等特效药和优质钢材从楚天铭控制下的渠道流出,换回了大笔美元和急需的精密工业设备,双方合作“愉快”,心照不宣。
目光转向德国代表席,那位表情严肃、坐姿一丝不苟的日耳曼人,同样是一位“大客户”。
尽管欧洲战云密布,但通过第三国中转和复杂的交易网络,来自中国的钨、锑、猪鬃等战略物资依然源源不断地输入德国,而楚天铭的部队则获得了不少通过德械渠道弄来的先进技术资料和某些关键设备。
双方各取所需,在战争的阴影下进行着危险的交易。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对面日国代表团的席位上。为首的那个老熟人,正是几次三番在他手下吃瘪的日方首席代表。
从绥远打到东北,从私下接触到公开酒会,两人可谓是老对手了。
此刻,那位代表正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仿佛能感受到楚天铭的目光,嘴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楚天铭心想,这家伙能屡败屡战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心理素质确实“过硬”,算是个“人才”。
会场里安静下来,只有记者区偶尔传来相机快门的轻微咔嚓声。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何部长作为华方团长,清了清嗓子,准备做开场陈述。
楚天铭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缓缓扫过这场诡异而复杂的聚会,心中暗忖:
“老中青三代影帝同台竞技,牛鬼蛇神各怀鬼胎……看来,这一次的谈判,注定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