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万事消。
这句话儿用在李珩身上能抵一半,另一半则需要等到站营李珩的羽翼尽数拔尽落马,方算真正的万事消。
时间过去半柱香,纵然李寿怀抱着孟十三,环在孟十三腰上的双手收得紧紧的,他的心房仍旧在疯狂地跳动着。
似雷鸣,似擂鼓。
在李寿骑着千山越过黄靖和马疾,两人也随即反应过来,跑向胡同末端。
时至眼下,两人中间站着孟仁康,老青幼三人同同看着被李寿紧抱于怀中,而动弹不得的孟十三,看了足足过去了半柱香。
“……他还要抱多久?”黄靖尽量小声地向一老一幼询问道。
马疾轻轻咳了声,没言语。
孟仁康倒是想上前去把李寿和孟十三分开,到底他长姐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娘,如何能教太子表兄当众抱这般久,但……
不说他此刻手脚发疼,从被绑到眼下都没吃喝过东西,连站着都觉得费劲儿,更别说上前去分开谁跟谁了。
而且,老实讲,即使有气力,他也不敢。
于是乎,等了半晌,黄靖都没得到回应,怀疑是不是她说得太太太小声,以至于都没听到,正当她想调高音量重新再悄悄重问一遍之际,孟十三开口了。
“殿下,我除了有些狼狈,并无受伤。”孟十三被抱得有一点点透不过气儿来,挣了挣,没挣动分毫,她只好再开口,“但殿下再不放开我,我可能就要憋出伤来了。”
李寿手臂一颤,深埋在孟十三青丝中的俊脸慢慢抬了起来,双手也跟着慢慢松开,慢慢站直了身,直盯着让他骇得险些停了心跳的孟府大表妹。
孟十三在这一刻,直面到李寿内心的害怕,亦真正感受到李寿想娶为她妻的心意……大抵是真的。
她低下头,她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李寿抬手拍了拍孟十三发丝上的土尘,不敢太用力,土尘还残留少许,他无意识地靠近,用嘴吹了吹。
孟十三睁大了眼倒退了两步。
李寿只吹了一口,就反应过来了他自己是什么行为,本能的举止让他不禁怔了一下,随着就看着孟十三的后退:“你头上有灰……”
本能的亲近,本能的解释,让他后来的言语有些说不下去。
他呐呐地闭上嘴,有些不自在地背起手。
“……哦。”孟十三收起脸上有被惊到的表情。
孟仁康趁此机会,赶紧跑到孟十三身旁,牵起孟十三的手:“阿姐,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府了?”
孟十三侧过脸,低头垂目,向孟仁康点点头:“嗯,理应回府报个平安。”
说完,她抬头看回李寿。
李寿懂:“孤送你们回府,这里也不必担心,待会儿符丰就到,会有东宫的人来收拾残局……包括他的尸首。”
这个他,指的是李珩。
“好。”孟十三无异议,回头与黄靖马疾说道,“你们也跟着我们回去,有些事情,要好好说说。”
她指的是,把房舍夷为平地的那截黑影。
黄靖和马疾都听明白了,都点了头。
李寿站在边上,看着听着,忽然发现,纵然今日他没来,大表妹也能很好地处理今日的危机。
意识到的同时,一抹无由来的恐慌从他心底升起。
他已经意识到,今生他不能没有她,他已经认定了她,然而事实上是,不管他是如此想的,他都左右不了她的。
无论是她的心,还是她的人。
没有她,他将过得事事不如意,而她没有他,无论身处任何境地,她都能应对妥当。
保护她自己的同时,亦能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成长为如此强大的人,而他却还停留在,他能用他的权力护她周全的阶段。
一路无话。
孟十三整个人沉浸在研究凭空而降的黑影之中,李寿整个人沉浸在接下来要如何拉近与孟十三之间的距离当中,这两位不言不语,余下三人都静悄悄的。
黄靖和马疾觉得有李寿与孟仁康同行,不方便说话,于是也不约而同地不开口。
孟仁康于几人当中年岁最小,虽是今日危机的主角,是个小受害者,但他只手脚与额头觉得疼,其他地方则无碍,救下他之后,大有都觉得他无事儿,便也没再关注过他。
连他长姐也一样。
他的形容不觉有些萎靡。
然只要一想到长姐不仅单枪匹马地来救他,还在那能将好好的一间房舍,于瞬间夷为平地的那黑黑的怪影之下,长姐还不忘在紧要关头,用软鞭将他拉至长姐身边,护他毫发无伤,他的腰杆子不由自主地又挺了起来。
长姐是爱他的!
自我说服之后,孟仁康又胖又肿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余光不经意瞥到李寿,他的笑容又垮了下来,纵然是储君,是未来的九五之尊,方才太子表兄那样孟浪地对待长姐,只要一想起来,他的心情就高兴不起来。
哼!
以后他得注意些,万不能教长姐吃亏……不对,他还得念书,无法时刻看着长姐。
回去就找二姐说说。
一路上,各人有各的想,默默无声地回到孟府。
李寿送孟十三姐弟俩回孟府不久,季宽就带着东宫的人马赶到安莫坊瓦舍胡同末端。
当看到好好的房舍被挫成灰的那一刻,他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之后,才敢相信他没看错,也没幻觉。
“你不是说殿下出宫,就骑了千山么?”季宽问跟着他来的白浊。
白浊肯定以及笃定地点头:“属下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
“没带一个人?”
“没带。”
“就一人一马?”
“就一人一马。”
季宽倒吸了一口气儿,不可思议道:“那殿下是如何把这……这好好的房舍给祸祸成这般的?”
“兴许非是殿下所为。”白浊的思维就简单了,单纯觉得他们家殿下不可能赤手空拳地就把一间房舍给铲了。
再者说了,他们家殿下,压根就不会拳脚。
季宽一听,思路也一下子打开了,沉吟着说道:“那是……孟大小姐?”
白浊没吭声。
他哪儿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