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倾望着娘亲金掌柜,看着娘亲那伤心欲绝、如泣如诉的模样,一边心疼得如刀绞般,一边又急忙上前安慰娘亲金掌柜,道:“娘,您别打晴儿了,她这次摔得如此惨,在牢里又吃了这么多苦,肯定已经知道错了。
娘亲,您莫要难过。女儿帮您骂醒她。”
金掌柜并未因可倾的话而停下拍打可晴的动作,边打边向女儿可倾解释道:“倾儿,你妹妹晴儿这死丫头,眼睛都直勾勾的,娘若不打疼她,她怕是要钻进那牛角尖里出不来,醒不过来了。
她这是不把自己逼上绝路不罢休啊!”金掌柜话毕,又加重了拍打可晴后背的力度,同时对着可晴怒声呵斥道:“死丫头,你别装聋作哑,你给我说话、说话啊!
你要不说话,我打死你啊!
你这害人精,你真想死是不是?
那你先把我儿的命还来,还有我养了你十几年。这十几年,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花了我多少银子。
你今天要是一心求死,你要把银子还我,你再死……”
可倩在一旁插嘴道:“娘,她都一心求死了,您还和她说这些有何用?”可倩与娘亲金掌柜说完这话,便转头对着可晴道:“安可晴,你莫要觉得这事就你一人委屈。
大姐和我也被你牵连了。本来简家这几日要上门提亲的,就因你这破事,简家到现在都没来提亲。
还有我,原本要来与我相看的人家,都纷纷打了退堂鼓。
大姐与我被你连累,日后的亲事也定然艰难了。
你委屈,有大姐和我委屈吗?大姐与我都没寻死,你有何脸面寻死。
你可知道,娘为了给你申冤,跑了多少趟衙门找知县大人为你申辩,若不是知县大人宅心仁厚,娘亲恐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今日,娘听人说上京城来了一个大官,还是个能管冤案的官,便跑去城门拦那大官为你喊冤,结果惊了大人的马,害大人坠马受惊吓。
你若是现在这么死了,娘就要为惊了大人的马受处罚了。因为大人说了,若是你真有冤情,可以饶了娘拦路喊冤之举报,如若不然就会重罚娘亲。
你要死,也得你先把这事说清楚了再死。”
可倩的话音刚落,可晴的眼眶中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流。可晴那原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庞,此刻更是显得楚楚可怜。
可倾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暗喜,知道小妹可晴已经把二妹可倩的话听进去了。
于是,可倾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晴儿,你的那件案子,知县大人和萧提刑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
你是被冤枉的,承恩伯会撤掉对你的指控,知县大人和萧提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严惩那些伤害你的人。”
可倾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对了,萧提刑就是娘亲之前拦下的那个大官,官职位居三品。
而且,现在还有两位王爷在这里,所以啊,晴儿,你有什么冤屈,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今天你要是不说,以后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到时候,你就算是死了,也只能是个含冤而死的鬼魂,你的清白就真的再也无法洗刷了。”
可倾的话刚刚落下,可晴像是被一股巨大的悲伤所淹没,她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哭声仿佛是从她内心深处最痛苦的角落喷涌而出,让人听了不禁心生怜悯。
金掌柜听到小女儿可晴的哭声,原本还在轻轻拍打她后背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金掌柜看着女儿哭得如此伤心,心中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
金掌柜心里暗自思忖着,哭出来就好,只要女儿能把内心的痛苦释放出来,就不会一直钻牛角尖,也不会被困在死胡同里出不来。
就在刚才,金掌柜看到女儿两眼发直,完全不认人,那副样子分明就是心如死灰。
金掌柜实在是太担心女儿了,所以才会狠下心来动手打她,只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把女儿打疼、打醒。
现在看到女儿终于哭出了声,金掌柜觉得自己的做法或许是对的。
然而,仅仅过了三五分钟,可晴突然抬起手指,直直地指向了跪在地上的蒙、张、玉三个验身婆子。
可晴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有些沙哑,但还是清晰地告诉娘亲金掌柜:“娘亲,这些验身婆子在给我验身的时候,竟然用手指捅了我……”
可晴的话还没说完,金掌柜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三个验身婆子,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可晴接着说道:“她们不仅破了我的清白之身,还恐吓我,如果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她们就要把我送去男子的牢房……”
听了可晴的话,偏厅中的众人神态各异,有的人面露同情之色,像是时茜、马知县等人,他们对可晴这个小姑娘充满了怜悯之心;有的人则显得心虚害怕,就像蒙、张、玉三个验身婆子以及押送可晴过来应讯的看守女犯的婆子,她们显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还有一些人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顾着自己算计,比如承恩伯。
可晴说完话没多久,安抚好女儿妹妹可晴后,金掌柜、可倾和可倩一同朝着马知县的方向跪了下来,然后重重地磕了个头。
紧接着,可倾抬起头,满脸恳切地对马知县说道:“民女可倾恳请知县大人为小妹可晴做主啊!”
马知县见状,连忙说道:“蒙、张、玉三个婆子,已经在供词上签字画押了。
本官一定会按照法律规定,公开她们的罪行,还你小妹一个清白,尽最大的努力为你小妹挽回声誉。”
马知县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你小妹这次遭受的冤狱,完全是因为承恩伯报假案引起的。
所以,本官将会依据律法,判决承恩伯赔偿你小妹五百两的精神损失费。
宣判之后,你妹这件案子就结束了,你与你娘就可以带可晴回家了。”
金掌柜与可倾、可倩两姐妹听了马知县的话,连忙对着马知县千恩万谢。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时茜突然开口,时茜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坚定:“马知县,下官有个提议。在公开蒙、张、玉三人恶行的时候,对于受害者,我们是否应该考虑使用化名呢?”
马知县闻言,面露疑惑之色,看向时茜方向,不解地问道:“萧提刑,下官愚钝,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要使用化名呢?
公开蒙、张、玉三人的恶行,不就是为了给受害者可晴姑娘一个公道,让世人都知道她的清白之身是如何丢的?
如果使用化名,那世人又怎么能知道受害者到底是谁呢?
这样一来,又如何能挽回可晴姑娘的清誉呢?”
马知县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时茜提议的不解和质疑,马知县认为使用化名会让整个事件变得扑朔迷离,反而不利于可晴姑娘的声誉恢复。
时茜冷静地看着马知县,缓缓回应道:“马知县,公开蒙、张、玉三人的恶行时,本官个人认为如果不对受害者使用化名,实际上是对受害者进行二次伤害。”
时茜顿了顿,接着解释道:“这就好比骂人时,如果指名道姓,那么被骂的人就无处可躲,因为人的姓名是个人的专属标签。
一旦公开了受害者的真实姓名,他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无可避免会遭受更多的非议和指责。”
时茜稍稍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这是其一。其二,公开蒙、张、玉三人的恶行后,这件事肯定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果不用化名,那么受害者岂不是要被别人指指点点?
他们原本已经受到了伤害,若不用化名,受害者将会在众人的议论中再次受到伤害。”
“其三,公开意味着这件事会传出临安县。
本来,临安县以外的人未必知道受害者是谁,但如果不用化名,那么临安县以外的人不就都知道了吗?
这样一来,受害者的伤害将会暴露在更多人面前,引来更多人的关注和围观,他们将面临更大的压力和困扰。”
“其四,这世间之人并非皆是良善之辈,其中有些恶人尤其喜欢在他人伤口上撒盐,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发指,所以我们对此不得不有所防备。
倘若使用化名,那么这些恶人便无法指名道姓地去指责受害者。
而若这些恶人胆敢指名道姓地去伤害受害者,那么受害者完全可以依据律法对其提起诉讼,控告其犯有伤害罪,并要求对方支付相应的精神损失费。
至于伤害罪,这在圣上最新颁布的律法中是有明确规定的。”
当梁主簿听到外时茜提及伤害罪时,立刻意识到这条律法的重要性,于是赶忙翻阅起皇帝随《检尸法则》一同下发至衙门的新法规。
经过一番仔细查找,梁主簿终于在众多条款中找到了有关伤害罪的规定,如释重负地说道:“有,知县大人,圣上颁布的新法规里确实有伤害罪这一条。”
时茜稍作停顿,接着说道:“马知县,您所担忧的使用化名会导致世人不知受害者是谁,进而无法挽回其清誉这一问题,其实是有解决之法的。”
时茜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我们可以通过公开声明的方式,向百姓说明为何要为受害者使用化名。
这并非是要隐瞒事实,而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受害者,替他们主持公道。”
时茜进一步阐述道:“同时,这也是一个宣扬圣上最新颁布的伤害罪的绝佳机会。借此机会,我们可以严厉地敲打那些心怀不轨的恶人,警告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切勿随意传播不实言论,以免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俗话说,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如果我们不为受害者使用化名,那就如同把他们的伤口撕开,再撒上一把盐,会让他们承受更多的痛苦和伤害。”
“临安县不大,该知道此事的人自然会知晓,而那些对此事漠不关心、不打听的人,多半是觉得此事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根本无所谓。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多费口舌去解释呢?就让他们继续保持不知情的状态吧。”
马知县听完时茜的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敬佩之情。
听了时茜那番话,马知县觉得在处理案件时,保护受害者的隐私非常重要,这不仅关乎受害者的尊严,更能避免他们在日后生活中遭受不必要的困扰和歧视。
马知县当即表示,日后衙门审理的所有案件中,都会尽力为受害者使用化名,以最大程度地保护他们。
马知县暗自下定决心,在向上报此次案件时,一定要将给受害者使用化名这一点详细写明,以确保这一措施能够得到贯彻执行。
就在马知县思考如何更好地落实这一举措时,承恩伯突然插话,询问在公开案件时,自己是否也可以使用化名。
时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时茜毫不留情地回应道:“受害者当然可以而且应该使用化名,因为他们是无辜的。
然而,对于那些施加伤害的人,绝不能让他们使用化名。
只有将他们的真实姓名公之于众,将他们所犯下的恶行恶行彻底曝光,才能让这些作恶之人无处遁形。”
时茜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承恩伯的心脏。承恩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急忙辩解道:“萧提刑,小生绝非有意加害可晴姑娘啊,这完全是一场误会!当时我的头部被打伤,一时没顾上到衙门撤案,所以才……”
时茜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地看着承恩伯,缓声道:“承恩伯,你无需再多言狡辩了。”
“可晴姑娘,因为你的‘无心之失’,在牢房里待了足足十几天!
她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却在那里遭受了如此多的折磨。
她的清白被人毁去,还被人恐吓威胁,甚至绝望到想要寻死!”
“所以,你对此难辞其咎!根据圣上最新颁布的律法,对于这种情况必须严惩不贷!今日这处罚,你是绝对逃不掉的!”
“马知县,此案的受害者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所以本官建议,在升堂审理此案时,除了受害者的家属,不应允许其他任何人旁听。”
时茜的话音刚落,辰王和靖王便齐声附和道:“贞瑾所言甚是。”
马知县见辰王和靖王都如此支持时茜的提议,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从偏厅快步转到公堂之上,开始审理此案。
马知县心中暗自思忖,萧提刑(时茜)此次乃是奉旨赶回上京城,时间紧迫,因此这件案子必须要尽快处理妥当。
好在蒙、张、玉三个婆子已经招供并签字画押,而承恩伯也亲口承认自己报了假案,如此一来,这案子的脉络已然清晰,审理起来应当不会有太大的阻碍。
因此,马知县与时茜等人,都觉得这件案子能很快解决。
岂料,承恩伯竟然不愿赔付安可晴精神损失费。其实,这并非承恩伯吝啬钱财,实在是他囊中羞涩,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马知县深知承恩伯的底细,那承恩伯府不过是徒有其表,内里早已破败不堪,承恩伯除了一个空头衔,可谓是一无所有。
想到此处,马知县不由自主地朝着时茜的方向看去。由于不允许百姓旁听,所以并未使用屏风隔断,时茜、辰王、靖王便端坐在左上位置听审。
时茜察觉到马知县的目光,当即开口道:“马知县,这精神损失费未必非得用银子来赔付,其他物件也是可以的,比如房子、田地、商铺等,折现五百两赔给受害者,此事便可了结。”
马知县轻咳一声,然后说道:“回萧提刑,这承恩伯既无房产,亦无田产,更无商铺。”
时茜诧异道:“没房产?难道承恩伯如今是露宿街头不成?”
马知县答道:“回萧提刑,承恩伯现今所住之处,乃是承恩伯的姐姐——翼王侧妃娘娘的。”
这时,靖王偏过头去,与时茜低语道:“贞瑾,那房子动不得。”
时茜好奇地问道:“靖王殿下,这房子有何玄机?”
靖王沉凝片刻,缓缓说道:“那房子乃是御赐之物。
当年,四皇嫂数次有孕,却都在三个月后见红落胎。
为此,父皇曾派人前往翼王府彻查此事,父皇忧心四皇兄后宅的女子争宠,谋害皇嗣。
后来,经查实是四皇嫂身体有恙,故而,在四皇嫂再次有孕时,四皇嫂的母亲举荐了一位医女,此女便是承恩伯的姐姐。
她后来成功保住了四皇嫂腹中的胎儿,使其得以平安降生。
父皇知道后,龙颜大悦。
就赐了那房子子。外后来,四皇嫂又让她做了侧妃。”
就在这时,承恩伯心中暗自琢磨着,如果自己实在拿不出赔偿的银子,那是否就意味着可以不用赔偿了呢?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的嘴角就不由得微微上扬,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然而,承恩伯的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时茜无情地戳破了。时茜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有银子、没有房产、没有田产、没有商铺,那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承恩伯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喜,心想这下总算是逃过一劫了。可他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几秒钟后,时茜接下来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将他的希望彻底浇灭。
时茜接着说道:“马知县,本官记得圣上颁布的律法中明确规定,对于那些没有银钱也没有产业可以赔付给受害者的人,可以将其关进大牢,然后让他们参与劳动改造。”
“而且,圣上的皇家盐田最近非常缺人手,如今上京城各衙门的牢房都已经被清空了,那些重犯们即使戴着脚镣也都要去盐田干活呢。”
“马知县,你不妨把你们县衙里的那些人犯收拾收拾,一起送到皇家盐田去干活,这样不仅可以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还能为你们县衙挣点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