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朝着马知县高声呼喊,马知县目光投向时茜、靖王、辰王所在之处,意欲征询时茜等人的意见。
此时,门帘后的时茜正因目睹靖王出手用碎银子击打承恩伯,致使承恩伯瞬间失去力气,给了打承恩伯与管家的三个婆子可乘之机,得以多打了承恩伯几下。
目睹这一切的时茜不禁朝着靖王竖起拇指,对靖王夸赞有加。
正因如此,时茜错过了马知县投来的征询目光。辰王由于不会武功,无法像靖王那样在殴打承恩伯一事上出力,以讨得时茜的欢心,心中不禁感到失落,自然也没有留意到马知县的征询视线。
而靖王则因时茜的夸赞而洋洋自得,同样没有察觉到马知县投来的征询目光。
马知县见时茜、辰王、靖王皆沉默不语,心中不禁生出别样的念头。这贞瑾伯爵与两位王爷莫非是不想多生事非,故而才佯装聋哑吧!
承恩伯的姐姐乃是翼王的侧妃,翼王与两位王爷乃是兄弟,如此说来,这承恩伯还真是皇家的亲戚。
马知县觉得承恩伯所言极是,不能任由蒙、张、玉三个婆子继续打人,于是便开口让衙役上前去拉架。
衙役听了马知县的吩咐,即刻上前拉起偏架来。
衙役们拉架,只顾着控制住管家和承恩伯,对蒙、张、玉三人打人的举动却视若无睹。
蒙、张、玉这三个婆子见衙役们对她们的举动毫无反应,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三人就像蚊子见着血,见缝插针继续对管家和承恩伯下手。只见她们有的掐腰,有的掐大腿根,各种招式都使了出来,让管家和承恩伯叫苦不迭。
承恩伯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气得暴跳如雷,瞪大了眼睛,对着控制住他双手的衙役破口大骂:“你们眼睛瞎了啊!为什么只知道控制本公子和管家,却对这三个打人的婆子不闻不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做事的?你们是不是故意的?”
抓着承恩伯一条手臂的赵云赶忙解释道:“承恩伯息怒啊!小的们并不是对她们坐视不管,实在是不敢啊!”心里却想着,我就是故意的,你一个大男人让三个婆子打几下,死不了,可怜金掌柜的女儿可是丢了清白身啊!这清白之身女子有多重要啊!
你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却撇的一干二净,却苦了那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不知以后怎么活。
而听了赵云的话,承恩伯怒不可遏地吼道:“有什么不敢的?你们可是衙门的人!”
赵云苦着脸说道:“承恩伯,您有所不知啊!她们可是女人,虽说年岁大了些,但毕竟还是女人。
若是我们对她们动手,万一她们赖上我们,那可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王擎也附和道:“是啊,承恩伯,这男女授受不亲啊!您就多担待些吧。”
就在赵云、王擎与承恩伯解释说话的当口,承恩伯突然感到自己的大腿根被人狠狠地掐了几下,那疼痛感让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承恩伯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这些衙役们根本不是来劝架的,而是在故意拉偏架,他们一边控制住自己,一边让那三个婆子继续对自己动手。
承恩伯怒不可遏,瞪大眼睛,冲着赵云和王擎大声喊道:“放开我!”
然而,赵云和王擎却齐声回应道:“承恩伯,小的们实在不能放开您啊!大人有命,让我们把你们分开,以免你们继续打下去,万一您有个三长两短,大人和我们可都担待不起啊!”
承恩伯气得咬牙切齿,愤愤不平地说道:“你们哪里是来把我们分开,不让我们打架啊!你们分明就是拉着我,好让她们打我!”
承恩伯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快放开我!你们要是不过来拉着我,这几个老婆子根本就打不到我!”
就在这时,时茜突然咳嗽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紧张的气氛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时茜心里暗自思忖,觉得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个差不多的程度,如果再继续让那三个婆子对承恩伯动手,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毕竟,承恩伯好歹也有个名号,若是放任几个婆子对他动手,万一真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而且,正如承恩伯所说,他承恩伯毕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是皇帝册封的承恩伯,他承恩伯被人打的这件事情要是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皇帝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马知县听到时茜的咳嗽声,犹如得到了大赦一般,立刻回过神来,对着蒙、张、玉三个婆子怒喝一声:“你们还不快给我住手!”
蒙、张、玉三个婆子听到马知县的呵斥声,心中一紧,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等待着马知县的发落。
承恩伯见状,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地冲着赵云和王擎咆哮道:“你们两个家伙,还不赶紧给本公子松手!”承恩伯的吼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房间都震塌一般。
赵云和王擎对视一眼,看到蒙、张、玉三个婆子已经离开到一旁跪下,心知这场架肯定是打不起来了。
于是,赵云、王擎两人缓缓松开了承恩伯的手,同时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那三个婆子的体力还好,大人怎么不让那三个婆子多打承恩一会。
承恩伯一获得自由,便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摸着自己脸上和脖子上被挠伤的地方。每触碰一下,承恩伯都忍不住龇牙咧嘴,显然这些伤口给他带来了不小的疼痛。
过了一会儿,承恩伯终于停下了动作,恶狠狠地盯着马知县,咬牙切齿地说道:“马知县,你竟然纵容这三个婆子来打我,这笔账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一定会告诉我姐姐,还有翼王,让他们为我做主!”
马知县听到承恩伯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时茜、辰王和靖王所在的方向,心里暗自思忖着:郡主贞瑾伯爵以及两位王爷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他们总不能任由承恩伯这样对付我、收拾我吧?毕竟,打承恩伯这事,这三位是同意默许了的。
此时,时茜朱唇轻启:“承恩伯,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被人殴打了不成?有谁亲眼目睹?
辰王殿下、靖王殿下,你们可曾瞧见?”
辰王、靖王闻得此言,目光如炬,看向时茜,时茜嫣然一笑:“两位殿下,贞瑾并未瞧见承恩伯被打。
两位殿下,你们可有瞧见?”
辰王、靖王微微一笑,异口同声应道:“贞瑾,本王也未曾瞧见。”
时茜见辰王、靖王如此回应,便又追问:“本爵与两位殿下皆未瞧见承恩伯被打,那你们呢?有谁瞧见了?”
马知县与此时偏厅里的衙役们扯着嗓子回时茜道:“回郡主贞瑾伯爵话,小的们也未曾瞧见。”
承恩伯听后,气得七窍生烟,道:“好,这次算我倒霉,我认栽。”言罢,稍稍停顿了十几秒,接着道:“马知县,关于那件案子,我已如实交代,此刻我突感身体不适,急需回去寻大夫疗伤,所以,我是否可以回去了?
时茜道:“承恩伯,你现在怕是走不得。”
承恩伯怒喝:“我为何走不得?该说的我都说了。就是一场误会。”
时茜道:“承恩伯,那小姑娘,因你而清白之身被毁,还在牢中苦熬数日,你仅凭一句误会,便妄想将此事一笔勾销,那是万万不能的。”
承恩伯听了时茜的话,心中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心中暗骂:都已经让人把自己打了一顿,还想怎样?嘴上却问道:“那依萧提刑之见,要怎样才能将此事揭过?”
时茜义正言辞地道:“并非我想要怎样,而是国法明确规定应当如何!”时茜与承恩伯言罢,便转头对马知县言道:“马知县,本官记得,圣上颁布的新律法里,有一条明文规定,诬告致人受伤,需赔偿苦主精神损失费。”
马知县赶忙回应道:“回萧提刑,确有此律法。”
时茜沉声道:“既是如此,就依律法行事吧!正所谓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
马知县道:“下官这就派人查查,该赔多少精神损失费。”言罢,马知县即刻对梁主簿道:“梁主簿,你速速去查一查,算一算,承恩伯该赔付安可晴多少精神损失费。”
梁主簿应了一声,旋即离开偏厅去查找律法条款,须臾,梁主簿返回,手持算盘,反复计算三遍,而后道:“萧提刑、马大人,依律法之规,承恩伯需赔付安可晴五百两精神损失费。”
承恩伯闻得梁主簿此言,顿如五雷轰顶,当即大喊:“什么五百两?绝无可能!”
时茜不疾不徐,凉凉地道:“承恩伯莫非是要抗旨不成?那律法可是圣上亲自拟定,白纸黑字写着呢。”
承恩伯闻听时茜所言,顿感一股寒意从脖颈处袭来,如坠冰窖。抗旨?自己可没这豹子胆!然而,要自己拿出五百两,那简直比登天还难,莫说五百两,就是一百两,自己也是囊中羞涩,难以拿出。
承恩伯嗫嚅道:“梁主簿,你莫不是算错了吧?这精神损失费怎会如此之多?
还有,要我赔付如此巨额的银子,总得让我见见那安可晴吧!
不然,你们要我拿出五百两,谁能知晓是否真的要赔付给安可晴呢。”
马知县一听承恩伯这番言语,顿时脸色一沉,不悦道:“承恩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在指责本官和梁主簿讹诈你的银子不成?
这精神损失费,乃是圣上刚刚颁布的律法所规定,乃是赔付给遭受你伤害之人,也就是本案中的安可晴。
那精神损失费,本官与县衙众人皆是碰不得的,到时你需直接交给安可晴。”
马知县对承恩伯言罢,转头吩咐魏晋,让看管女犯的嬷嬷,将安可晴带来。
魏晋领命,转身离去,不多时,魏晋便与一个婆子领着一个身着囚衣、两眼发直、神情憔悴,双手被绳子捆着的小女孩朝偏厅走来。
此时,在偏厅一侧等候的金掌柜及可倾、可倩,见到被带过来的安可晴,金掌柜忍不住迈步上前,高声喊道:“可晴。”
金掌柜的呼喊,犹如一道惊雷,在小女孩耳畔炸响。那身着囚衣的小女孩,脚步猛地一顿,仿佛被定住了一般。那陪同的婆子见状,伸手推了小女孩一把,厉声道:“快走,大人还等着问话呢。”
魏晋见那婆子对安可晴毫无怜悯之意,不禁眉头紧蹙。心中暗想,也难怪这小女孩在牢中仅待数日,自己此刻再见她时,只觉她身上的生机已然全无,仿若死人一般,犹如行尸走肉。
魏晋步入偏厅,言道:“大人,安可晴已带到。”
那将安可晴带来的婆子,望见偏厅里跪着的蒙、张、玉三个婆子,眼皮狂跳不止。
此时,马知县见安可晴的双手被缚,赶忙问道:“怎地还捆上了呢?是谁让捆的?”
马知县暗自思忖,自己看这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又非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还特意叮嘱看管女犯的婆子,莫要对小女孩过于苛责,怎地竟把手给捆上了呢?
而且,这小女孩的状况着实怪异,犹如死灰一般。
看管女犯的婆子闻听马知县的问话,急忙解释道:“大人,不捆可不行啊。
她在牢里寻死觅活的,撞墙、上吊、咬舌头,样样都来,我们生怕一个没看住,人就死了。
故而,我们只得将她的手脚捆起来,又往她嘴里塞了一根木条,以防她咬舌自尽。
岂料,我们虽防住了这些,她却又开始绝食,我们喂她吃食,她便吐出来,实在是难缠得紧。”
时茜听了这些话,眼眶发酸,对着马知县开口道:“马知县,经承恩伯、管家及验身婆子三人的供述,已知这小姑娘此次乃是遭人诬告,平白受了这无妄之灾。
而今,小姑娘状况不佳,有轻生之念,可否让她的家人来见见她,宽慰她一番,而后再做计较呢。”
马知县道:“回萧提刑,下官正有此意。”言罢,对着魏晋道:“魏捕头,你速去传金掌柜及其两个女儿过来,让她们好生安抚一下安可晴。”
魏晋刚刚踏出偏厅,便瞧见金掌柜如长颈鹿般伸长脖颈,朝着偏厅的方向张望,而在金掌柜身后,可倾、可倩两姐妹满脸焦急,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魏晋抬脚迈步上前,金掌柜见状,赶忙开口问道:“魏捕头,我能见见可晴吗?我看那丫头有些不对劲,我担心……”
魏晋抬手打断金掌柜,言道:“金掌柜,你女儿可晴在牢里上吊、撞墙、咬舌头,一心求死,知县大人也担忧她会再次闹腾,故而,让你们过去宽慰她。”
魏晋稍稍停顿,接着又道:“金掌柜,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女儿可晴的案子,已经水落石出。
承恩伯和管家亲口供述,你女儿可晴姑娘并未勾引承恩伯,是承恩伯他喝醉了,误会了你女儿可晴,如今承恩伯已同意撤案。
你女儿可晴的清白之身,乃是玉婆子所破。”
金掌柜听了魏晋的话,气得破口大骂:“那黑了心肝、断子绝孙的老货,竟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家可晴尚未及笄啊,她将可晴的清白之身毁了,这让可晴日后如何嫁人啊!……”
魏晋对安可晴也颇为同情,便道:“金掌柜,你先莫要伤心。你随我进去,先安慰一下那小姑娘,莫要让她再寻短见了。”
金掌柜边拿手绢擦拭眼泪,边连连点头应道:“哎!”
魏晋向金掌柜示意,让他随自己前行,而后转身领路。金掌柜放下擦拭眼泪的手,伸手拉住大女儿可倾,同时对二女儿可倩道:“咱们走。”
金掌柜与两个女儿随着魏晋进入偏厅,匆匆朝马知县行礼后,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女儿可晴身上。
金掌柜快步如飞地走到安可晴身前,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可晴的头,与自己对视,道:“死丫头,你看看我,还知道我是谁不?”
金掌柜的话,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安可晴的心上,让她的眼睛有了一些变化,不再是直愣愣的了,但安可晴整个人还是如雕塑一言不发。
金掌柜见状,抬手轻打安可晴的后背两下,边打边怒喝道:“死丫头,为何不说话啊!打小你就是这副死样子,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说。
你长了一张嘴,却如哑巴不说话,那要嘴巴它做什么?
听说你在牢里寻死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死了。
你欠我一条命,当初我若不是去救你,去捞水里的你,我的亲生儿子怎会离我而去。
我儿子没了,你要代我儿子给我养老送终,你要伺候我,我老的时候你要给我端茶倒水,所以,我没死,你就休想死。
听到没,说话、你说话,你给我说话……”
金掌柜一边说,一边如雨点般拍打安可晴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