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知县面沉似水,双眉紧紧皱起,心中暗自思忖:这些人也太不懂规矩了,本官尚未发话,他们竟敢如此放肆地自顾自说个不停,莫非真当这公堂是他们自家的客厅或是喧闹的菜市口不成?
想到此处,马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在公堂上回荡。
马知县怒目圆睁,厉声道:“本官尚未让你们开口,尔等竟敢如此妄言!
难道不知道这公堂之上,需得本官发话才能言语吗?
若再如此,本官定要治你们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窦诚和窦大闻言,赶紧跪好,诚惶诚恐地应道:“是,大人。小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马知县见二人态度还算恭顺,面色稍霁,缓声道:“罢了。窦李氏。”
窦李氏闻声,连忙应道:“回大人,犯妇在。”
马知县审视着窦李氏,沉声道:“本官问你,你可还记得三日前,你到县衙门来,与本官说了些什么?”
窦李氏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答道:“回大人,犯妇记得。”
马知县点点头,道:“记得就好。那么,本官现在命你当着本县父老乡亲,以及从上京奉旨前来本县,协助本官检查此案的提点刑狱司萧提刑,还有辰王爷之面,将那天你与本官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再复述一遍。不得有丝毫遗漏或差错。”
窦李氏低头应道:“是,大人。犯妇窦李氏遵命。”
接着,窦李氏便将自己三日前到县衙门与马知县说的话再一一道来。
自从窦李氏她和窦诚勾搭成奸后,她的心中便渐渐萌生出一个念头——要和窦诚做一对长久的夫妻。
于是,窦李氏鼓起勇气向窦诚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窦诚他,在自己与窦大合离后,能娶自己为妻。
然而,窦诚却是个胆小如鼠的人,他不仅害怕被世人唾弃,更担心会因此失去现有的生活。面对窦李氏的请求,他犹豫不决,始终不敢应承下来。
窦李氏见窦诚不敢应承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恼怒。但她很快就想到窦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而且还有一个又瞎又聋的老娘需要照顾。如果离开了窦大,他们两个根本无法生活。
窦李氏接着说道:“而且,那时窦大平日里大多时间都在县里干活,很少回家。
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私情也不会被他发现。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们三个一直相安无事。”
可就在一个月前,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窦大毫无征兆地回到了家中,并告诉窦李氏,他以后都不会再去县里干活了。
原来,他这次赚了不少银子,足够买下几亩地。
有了自己的土地,他就不必再向主家交租,再种上一些高产的粮食,一家人就能吃饱饭,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因此,他决定留在家里,不再外出谋生。
窦李氏接着说道:“窦诚得知窦大要留在家中,不再外出干活后,心中顿时惶恐不安起来。
因为他深知自己与那犯妇之间的奸情若是被犯妇夫君窦大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为了避免与犯妇接触,窦诚开始刻意躲着犯妇,对犯妇不理不睬。
不仅如此,他还心生一计,让窦大帮他说亲娶妻,以此来彻底摆脱犯妇的纠缠。
就是窦诚这些举动让犯妇对窦大气恼至极,心中的恨意如毒草般疯狂生长。于是,犯妇就想着毒死窦大!
犯妇先后给窦大下了两次毒,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窦大竟然都侥幸生还,并未被毒死。
犯妇眼见自己的计划屡屡受挫,就愈发恼羞成怒。于是,又心生一计,决定以告诉窦大两人的奸情为要挟,逼迫窦诚与我一同杀死窦大。
窦诚听闻此言,惊恐万分。他深知一旦奸情败露,窦大定然不会放过他和他的老娘。
权衡利弊之后,窦诚最终还是屈服于犯妇的威胁,答应了我的要求。
为了实施这个罪恶的计划,窦诚编造了一个借口,告诉老娘他要离家几日去赚些银钱下聘。实际上,他并未真正离开家,而是悄悄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
由于窦诚的老娘年事已高,眼神和耳朵都不太好使,所以根本不会察觉到窦诚就躲在家里。
而窦诚屋子的房门,也早已被犯妇帮忙锁上,他的老娘自然也不会闲来无事到他屋里查看。”
窦李氏面无表情好似说的是他人的事情,道:“在制造出窦诚离家的假象后,当天夜里,我趁着窦大熟睡之际,打开房门,让早已等候在外的窦诚悄悄地溜进屋内。
等窦诚走到窦大的身边,我就把手中早已用水浸湿的毛巾给了窦诚。窦诚将毛巾覆盖在窦大的口鼻上,然后用力捂住,以图让窦大他窒息而亡。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都将顺利进行时,窦大却突然惊醒过来,紧接着就与窦诚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窦诚毕竟力气较小,很快就被窦大打翻在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见状,心中大急,生怕事情败露,于是顺手拿起门栓,毫不犹豫地朝窦大的头部猛击过去。
窦大遭受重击后,身体摇晃了几下,最终重重地摔倒在地。但我并没有就此罢休,我一次又一次地举起门栓,狠狠地砸向窦大,直到确认他已经没有了呼吸,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接着,我急忙跑到窦诚身边,查看他的情况。然而,我发现窦诚也没有鼻息了。看来,在与窦大的搏斗中,窦诚也不幸受了重伤,已经断了气。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顿时不知所措。但我知道,不能让这两具尸体留在屋里,否则迟早会被人发现。于是,我决定先处理窦大的尸体。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窦大的尸首拖到了村边的河边,然后将他抛进了河中,制造出他失足落水、溺水身亡的假象。
完成这一切后,我便回到家中,又把窦诚的尸体搬到了原本打算埋葬窦大的地方,匆匆将他掩埋起来。”
窦李氏的话讲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时间大约过去了十几秒。然后,窦李氏接着说道:“回禀知县大人,到目前为止,犯妇窦李氏已经把该说的都说完了。”
就在这时,原本聚集在县衙大堂外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从窦李氏讲述的案情中回过神来。
他们的脸上立即都流露出愤怒的神情,对窦李氏下毒、联合奸夫谋杀亲夫的行为感到无比愤恨。
一开始,人们只是小声地议论着,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但随着情绪的逐渐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马知县看到这种情况,立刻意识到如果不加以控制,场面可能会失控。
于是,马知县迅速拿起惊堂木,用力地拍打在桌子上,同时高喊一声:“肃静!”
这一声呵斥犹如惊雷一般,让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马知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转向屏风处,对坐在那里的辰王与时茜说道:“辰王殿下,萧提刑,你们二位,对于窦李氏所交代的事情,还有什么需要进一步询问的吗?”
时茜突然想起自己此次前来是奉了圣旨,专门协助调查此案的,于是,时茜面色一正,朗声道:“窦李氏。”
听到有人叫自己,窦李氏赶忙应声答道:“犯妇窦李氏在。”
时茜见状,继续说道:“我乃提点刑狱司萧提刑,此次是奉旨前来协助调查你这件案子的。
圣上设立提点刑狱司,就是为了监察西周的刑狱,以防出现冤假错案。
所以,本官现在问你,你方才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可有被人胁迫?
你若是被人胁迫而说出了违心的话,你现在就要如实言明,本官与辰王殿下一定会为你做主,还你一个公道。”
窦李氏听后,连忙磕头道:“回提刑大人,犯妇窦李氏方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绝无半句虚言,更未曾受人胁迫。”
时茜听完窦李氏的回答后,稍微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马知县,本官已经没有什么需要询问的了。马知县,你可以继续审理此案了。”
马知县听到时茜的话,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窦大,喊道:“窦大。”
然而,此时的窦大仍然沉浸在震惊之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马知县在叫他。马知县见窦大没有回应,便拿起惊堂木,用力地在桌子上一拍。
“啪!”的一声,惊堂木的响声在公堂上回荡,终于将窦大从惊愕中拉回了现实。他猛地抬起头,看着马知县,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回大人,窦大在。”
马知县面无表情地看着窦大,接着说道:“窦大,刚才窦李氏所说的话,你可有听清楚、听明白?”
窦大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跪在自己身旁的娘子窦李氏身上。窦大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媳妇竟然想要谋害自己,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尝试。
更让窦大无法接受的是,与自己娘子私通的人,竟然是他的堂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他在养活堂哥和堂哥那瞎眼的老娘啊!
而且,自己这次赚了银子后,还想着给堂哥娶妻,堂哥怎么能如此狠心,下得了手杀自己呢?
马知县见窦大迟迟不回话,便再次提高声音喊道:“窦大!”
这一声呼喊,犹如一道惊雷,在公堂上炸响。窦大浑身一颤,如梦初醒般,急忙将原本落在娘子窦李氏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知县大人话,窦大听清楚了。”
马知县见状,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好,既然如此,那本知县便继续往下审理此案。
来人呐,把窦李氏两次毒杀窦大的物证呈上!”
马知县的话音刚落,只见一名身着捕快服的衙役快步走上公堂。他的手中端着一个都承盘,盘上覆盖着一块红布,显得颇为神秘。
待那捕快走到公案前,马知县摆了摆手,示意他将红布揭开。捕快依言而行,缓缓揭开红布,露出了都承盘中的两件物品。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盘中放着两样东西,一样是三段黑乎乎的根状物,其中一段明显像是被人咬过或嚼过,只剩下一小截。而另一样则是色彩艳丽的红蘑菇,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马知县指着都承盘中的物品,看向窦李氏,沉声道:“窦李氏,你仔细看看这都承盘中的东西,可是你用来毒杀窦大的物品?”
拿着都承盘的捕快听到马知县的话,立即拿着都承盘来到窦李氏跟前,而窦李氏听了马知县的话,忙应道:“是,大人。”回完话,窦李氏便抬头看眼前都承盘上的物品。
窦李氏看了都承盘上根状物和红蘑菇后,回道:“回知县大人,都承盘上的物品正是犯妇用来毒杀窦大之物。”
马知县听了窦李氏的回答后,便道:“把证物呈萧提刑验看。”
拿着都承盘的捕快听了马知县这话,立即拿着都承盘走向屏风所在处。而站在屏风前的李锦绣见状上前迎了两步,拿着都承盘的捕快见状,在距离屏风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捕快心想屏风处坐着的可是女官,自己这男子不好上前。
捕快这么想着,便把手上的都承盘往前一伸交给上前来的李锦绣。
李锦绣接过都承盘后,捕快便后退两步然后站定等候。
李锦绣见捕快后退两步后,才拿着都承盘转身走回屏风处,然后进入屏风内。
而马知县则继续审问窦李氏道:“窦李氏,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两样物品有毒,能毒死人的,可是有人告诉你的?”
窦李氏闻言,回答道:“回知县大人,并无他人告知犯妇这两物有毒。”
马知县见状,眉头微微一皱,追问道:“既无人告知,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窦李氏定了定神,说道:“回知县大人,是犯妇自己无意中得知的。”
接着,窦李氏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原来,在窦李氏还未嫁与窦大为妻时,曾遭遇过一场罕见的荒年。当时,她所在的杏花村许多人家都断了粮,生活陷入了极度的困境。
为了生存下去,村里的人们不得不结伴进山去寻找食物。窦李氏也加入了这支队伍,一同踏入了那片未知的山林。
在山中,他们偶然间发现了野猪正在食用一种根茎。由于饥饿难耐,村民们便误以为这种根茎可以食用。
于是,在野猪离开后,他们迫不及待地挖了一些根茎带回去。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看似无害的根茎竟然含有剧毒。
食用之后,村里有两人不幸中毒身亡,还有一人因此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