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小姐怯生生的看了王员外一眼,王员外朝她点了点头。父女俩对视的眼神很明显便是在预谋着什么。甚至于让人觉得他们连稍稍隐藏起这样的心思的想法都没有过,就是这样赤裸裸的展现在了太子面前。
太子看了吴大人一眼,吴大人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王家小姐起身朝着太子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后将手搭在了太子手上。太子将目光从看向吴大人时的阴沉变为了温柔有礼,他看着王小姐的手笑着道:“小姐果然是娇养长大的,姿容美,这手也是小巧白皙,柔软的可爱。”
听了这话的王小姐本就泛红的双颊,更是显得红彤彤。
太子又看着王员外道:“王员外恕罪,孤一见小姐便觉心中欢喜,有失体统,唐突了。”
王员外笑着道:“诶!无妨,谁人不是从少年时过来的?这少年人眼中心里最是藏不住事,年轻人的事啊,我们这些老的既不干涉也不参与。”
王员外话音刚落同桌的其余几人便也开始笑着附和。
太子牵着王小姐,穿过门廊,行至侧厅道:“王小姐你便在此更衣吧!”
只见那王小姐,小心的抓住了太子的衣袖,然后环顾了四周一圈,见周围无人,竟是将身子向太子身上倒去。太子一把便半搂住了她。
“王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那王小姐依旧是低着头,红着张脸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有几个县衙里巡逻的官差从不远处的廊上走来,太子推开门拽着那王小姐就进了门去。
进门后,太子一改方才温和的神色语调,对王小姐道:“王小姐,你的心思孤知道,但要劝你一句,有的时候女孩子家的名声可比什么富贵荣华都要重要。
今日你与你父亲的目的是想要孤答应让你进东宫,对不对?或许一会儿,他们便会来,发现你我共处一室,然后以此为话柄,只要答应了你们,你们就同意捐出存粮,孤猜的可有错?”
王小姐过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太子又道:“你可知,嫁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余生可会如何度过?
况且你该当听说了,孤已有太子妃,未来朝中大臣还会塞些自家嫡女与孤。
太子妃是天启的和亲公主,未来的侧妃也会是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家的女儿。
你家在宛城是富户,你也是名门淑女,但进了东宫你觉得以你的身份该如何与那些女子共处?”
王小姐咬着下唇,微微蹙着眉,小声道:“对不起殿下,只是小女也没办法,我不能违背父亲的命令。
我虽是他唯一的嫡女,但我母亲并不得宠爱,家中的姨娘又一个个都欺负她,她现在生了病,父亲却不肯为她医治。
昨日吴大人到访与我父亲说了今日殿下宴请之事,父亲便打定主意要将我作为筹码攀附上您。”
太子坐在桌边倒了两杯茶递了一杯给王小姐:“坐下说。”
王小姐小心的坐在凳子上,一边拿帕子擦着泪,一边继续道:“殿下,请您怜惜,少仪不怕今后吃苦,只希望母亲能被善待。少仪在此恳求殿下救救我的母亲。”
说着王小姐就跪在了太子脚边,做势就要给太子叩头,太子赶忙拉住她:“孤可以派人去为你母亲诊治,你没必搭上自己终生的幸福。”
“殿下不可,父亲若是知道我将这些说与了您,少仪回去会被他打死的!”王小姐撩开袖子,露出上半截手臂,上面有一道道青紫的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太子眉头紧皱,问道:“他还打你?”
王小姐哭着点了点头。
太子将她扶起,道:“今日孤会陪你演这一出戏,孤换了粮食解了宛城之困,你的母亲也能得到医治。待到灾情过去,你想与孤一道回京也好,或是想要继续留在宛城也好,再或者你有何种打算,孤都助你,全当是谢你帮助。可好?”
王小姐感激的点了点头,又想要给太子跪下,太子连忙道:“别动不动就跪,就算是女子也该有骨气。”
说着他又不由得想起那个总是冷静的不像是真人的小皇后,想来好像也从没见过她向谁低过头,哪怕是自己的父皇,小皇后也依然胆大的很,想到她太子心里就莫名的有些欢喜。
“是殿下,殿下大恩,小女无以为报。”
太子笑道:“你下一句可是要说,‘小女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王小姐被他逗得又红了脸,一时也忘了哭泣。
“快些将你脸上的眼泪擦一擦吧,估摸着你父亲他们也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传来了错落的脚步声,紧接着那些脚步声到了门口,缓缓敲响了门:“太子殿下,少仪你们可在里面?”
“殿下,殿下!”
太子指着门朝王小姐笑了笑,随即高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只见吴大人领着王员外走了进来。
一进来,王员外便皱着眉,板着脸开始斥责王小姐道:“少仪!为父平日里就是这般教导你的吗?就算是太子,你一个女孩子家,怎好与男子独处一室!今后若是传出去了,该如何嫁人!”
吴大人也满脸歉意的看着太子道:“哎呀呀,我的殿下哟,您看看您与王小姐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太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心想这无事也被他们说成了有事,信口雌黄果真不假。
太子将王小姐拉到身后,对王员外道:“王员外,何必再演戏?你是当孤傻还是以为自己的演技比南曲班子还要强?你的小心思,一开始就表现的那么明显,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你知道的,孤需要你们手上的存粮来帮宛城渡过这一劫,所以就算你们地位身份与孤不符,孤也自降身价今日拿出这县衙里仅有的最好的食物来招待你们,足以看得孤的诚心。
有要求自可大大方方的提出来,只要孤能做到必会满足你们,何苦拿自家女儿的清白做这样的赌注,演这样一出戏?
你可想过若是今日孤就装糊涂,你该当如何?继续拿粮食要挟孤吗?
王员外狗急了尚且会跳墙,你当孤年轻便能任人拿捏吗?到时候孤就算强行派兵去你府上征收,你又能奈我何?给你面子给你脸那是尊重,而不是让你拿着孤的善心,来钻空子要挟!”
王员外脸色铁青,指着太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大人赶忙一边擦着汗一边陪着笑脸,两边斡旋:“殿下,您这是说什么呢!王员外可是宛城数一数二的大善人......”
他话还没说完,太子就一把将桌上那倒满了茶的杯盏甩在他脚下,厉声道:“吴大人,孤看你这做了十几年的官,还没搞清,谁是君!孤是不是平日里待你太好了,让你蹬鼻子上脸,竟是与外人一起来算计起当朝太子!
吴大人,孤还一直想问你,为何宛城财政亏空这么严重?朝廷年年拨粮拨钱,让你修筑城内排水与防洪措施,可是年年不管是大水小水一律就像是这些措施全都没用一样,这账我们是不是也该算算?
听闻,你家夫人是这王员外的妹妹吧!吴大人你的戏也真是不错,若非昨日孤让人去查了查,今日就该被你骗了!”
看着太子有些阴鸷吓人的表情,吴大人连忙跪下一边叩头一边告罪。
太子看着还直挺挺站着的王员外,冷笑道:“吴大人都跪了,王员外你却站着,不知是不将孤放在眼里,还是想谋逆呢?”
吴大人听了冷汗更是一层一层的冒着,他赶忙回头,拽了拽王员外的衣袖,示意他跪下。王员外却道:“殿下是君,我是民,跪您是应该的,但我的女儿还站在这,哪里有父亲也跪女儿的道理。”
这话一出,可忙坏了吴大人,他又朝着王小姐不停的招手,挤眉弄眼的让她赶紧跪下。
太子笑了笑,抓住了王小姐的手,对王员外道:“王员外既然已经将王小姐送到了孤怀中,那王小姐自然便与你身份不同了,孤的女人跪了你,你可受得起?”
王员外咬着牙瞪着王小姐,慢慢的跪了下去,王小姐被他看的害怕,就想往太子身后躲,却被太子一把拉住,揽在怀里道:“你躲什么?今后这些人见你,都该跪!”
说着他看向王员外道:“王员外,这粮你是捐还是送?”
吴大人朝着王员外又是一阵使眼色,王员外看了看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送’字。
“那王小姐今后便要与孤一起在这县衙里生活,可是孤平时很忙,怕她孤独,想将她母亲接来,王员外可以异议?”
“那是....”他还没说完又被吴大人用胳膊肘捣了捣“无异议!”
太子松开王小姐,坐在桌边,又倒了杯茶一边喝着,一边道:“吴大人,你看王员外都准了,这其余孤需要的粮食,你可能凑齐?”
吴大人连忙叩头,一口一个好字。
“吴大人,孤还听闻,你让官兵抬着轿子蹚着水去接他们,城中积水虽已排掉大半,可是孤瞧着这水几乎还是能没过膝盖,他们是人,官兵就不是人吗?
一会儿,便让他们自己蹚着水回去,孤要告诉这宛城里的所有人,天灾面前人人平等,朝廷不会放弃每一个人的性命,也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有优待和特殊。”
吴大人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而那王员外则是全程恶狠狠的盯着王小姐。
待到晚些,众人离去后,太子坐在桌前看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飘着几片绿叶的米汤。对玉生道:“你去后厨让人热一热,我们吃饭。”
王小姐站在他身后低着头,默不作声。
太子瞧了她一眼,笑道:“你看你的问题孤帮你解决了,孤的问题也解决了,还帮你出了气,你为何还是这样闷闷不乐的?之前你笑的时候多好看,女孩子家家就该多笑笑。快坐下!”
王小姐道:“殿下大恩,少仪不知该如何报答。”
“孤可不需要你报答,况且,你也帮不到孤。”
“殿下,少仪想过了若是殿下不弃就留少仪在身边做一个洒扫伺候的丫鬟,少仪.....”王小姐话音未落,却见玉生,涨红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皱眉道:“殿下不需要你!殿下身边有我伺候就够了!”
“玉生!休得无礼!”
王小姐又再次低下了头,有些委屈道:“小女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恐怕是连为殿下端茶递水的资格都没有......”
玉生走上前,推搡了王小姐一把,这王小姐弱柳扶风娇滴滴的人儿,哪里受得了他这样的力道,向后便是一个踉跄。
太子声音里满是警告的对玉生低吼道:“玉生,你怎可这般无礼!禾苏便是这样教你的吗?”
玉生也是满脸的委屈,眼眶微微泛红,瞪了那王小姐一眼就向外跑去。
太子起身将王小姐扶起,让她坐下道:“你不必在意他,玉生这人就是嘴坏了点不会讲话,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你若是想留在孤身边,孤带着你就是了,不必自轻自贱。以后都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板好好活着。”
王小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小声啜泣着点了点头。
吴大人送客回来,站在太子面前唯唯诺诺的低着头。
太子对他道:“吴大人也坐吧,先吃饭,有什么事明日我们再说。”
吴大人道了声是,小心的坐在太子对面。
此番他算是见识到了,这太子是怎样的性子。起初他还以为太子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既没经验,平日里又少管朝政之事,还对谁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便觉得他定是好拿捏。
但经过刚刚的事让他明白太子再不济也是皇室血脉,未来的真龙天子,又岂非是寻常少年。
今后一定得万般小心对待才行,还有自己的那些脏事,也得想办法遮掩一二,太子定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这王员外此次算是得罪了个干净,往后可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