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一份加盖兵部大印的公文,被直接送到了雷雨田暂住的王族庄园。
公文措辞冠冕堂皇,以“整饬军备,优化布局,统一调度”为由,命令破虏营全体将士,即日起前往位于城郊的西山营报到,接受兵部统一整训。
公文末尾,还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原破虏营破虏将军雷雨田,既无仙国任命军职,不必随行,其所享武亭侯爵禄,由户部另行核发。”
这一手极其阴损毒辣,名为整训,实则是要将雷雨田与他一手带出来的破虏营彻底剥离。
釜底抽薪!
雷雨田拿着公文沉思,巨斧和黑袍早已怒不可遏。
巨斧瓮声瓮气地低吼:“主人!他们这是明抢!没有您,哪来的破虏营?这帮龟孙子,俺去劈了那个什么兵部。”
雷雨田闻言抬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芒。
他摆了摆手,淡淡道:“急什么?人家按‘规矩’办事,我们岂能失了礼数?”
他看向侍立一旁的影煞、影锋等奴仆,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既然兵部‘好意’提供资源让你们提升,岂有拒绝之理?影煞、影锋,你二人率破蛮、破胡、破夷、破狄、破羌,随营前往西山营。记住,你们的任务不但是要借助军部资源,努力提升实力,更要想办法和西山营中的高级将打好关系,然后领带回来见我。这仙国军队,也该换换血了。”
影煞等人心领神会,齐声应道:“谨遵主人之命!”
他们明白,主人这是要将计就计,反向渗透,将整个西山营抓在手中。
很快,庞大的庄园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雷雨田、黑袍和巨斧三人,显得格外冷清。
然而,这冷清只是持续的两天就与他无关了。
两天后,几名身着内务府服饰的官员,在一队宫廷侍卫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来到庄园门前,高声宣旨:“查亭侯雷雨田所居庄园,乃王室产业,规制逾矩,恐惹物议,有损国体。即日起,收回庄园,一应物品,限期搬离,不得有误!”
为首的太监尖着嗓子,皮笑肉不笑地对闻讯出来的雷雨田道:“雷侯爷,这也是为了您好,免得您位卑而居显,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您啊,还是尽快搬出去吧,这王城之内,自有适合您的去处。”
巨斧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非黑袍死死拉住,早已冲上前去把这个死太监给砍了。
雷雨田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太监,那冰冷的眼神让太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有劳公公传旨,雷某在此谢过。”雷雨田的声音平淡无波,“我们这就搬。”
他没有任何纠缠,甚至没有多看这住了没多久的奢华庄园一眼,便带着黑袍和巨斧,收拾了随身物品,干脆利落地离开。
然而,等到真正在凤栖城内寻找落脚之处时,他们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居大不易”,都城房价那叫一个贵。
寸土寸金!
当然,他们在战场收获不少,身家还算丰厚,想要在中城之中购买房产也不是负担不起,但为了低调蛰伏,不过于张扬,最终还是只在外城西南角一个相对偏僻、鱼龙混杂的街区,买下了一座陈旧狭小、仅有几间屋舍的院落。
从亭台楼阁、仙气缭绕的王室庄园,搬到这仙气稀薄、嘈杂不堪的陋巷小院,落差犹如云泥。巨斧气得整日黑着脸,黑袍则沉默地布下简单的防御和隔音阵法。
雷雨田站在院中,看着低矮的墙头和灰扑扑的天空,自嘲地笑了笑:“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古人诚不我欺。”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简朴日子,他们也只过了一个多月,新的麻烦便以更下作的方式来了。
先是左边的院子搬来了一户“炼器世家”,日夜不停地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和炉火轰鸣,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简单的隔音阵法效果甚微。
接着,右边的院子被一群自称“风流雅士”的修士买下,通宵达旦地饮酒作乐,歌舞升平,还时常有娇笑声和法术碰撞的光华闪过。
最可气的是,对面不知何时开了一家“丧葬铺”,半夜三更时常响起凄厉的哭声和锁链拖地的声音,显然是有人用低阶法术模拟,故意恶心人。
各种喧扰,层出不穷,目的就是不让雷雨田有片刻安宁。手段低劣,却像苍蝇一样挥之不去,让人心烦意乱。
“主人!让俺去拆了这些杂碎的窝!”巨斧忍无可忍,咆哮道。
雷雨田站在院中,听着周遭的“交响乐”,眼神冰冷。他何尝不想一刀一个,将这些魑魅魍魉斩尽杀绝?
但此刻,他必须忍。
一是顾忌闭关的慕容枫华,他若大开杀戒,势必让慕容枫华陷入极度被动;二是对这三位夺嫡者的底牌尚不清楚,贸然硬碰,非智者所为。
“小不忍则乱大谋。”雷雨田压下翻腾的杀意,对黑袍和巨斧道,“他们越想看我们暴跳如雷,我们越要稳如泰山。走,我们出去看看这凤栖城的‘风光’。”
于是,主仆三人便开始在凤栖城内漫无目的地游荡。
雷雨田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初来乍到的游历者,流连于仙气缭绕的古迹,驻足于熙攘的仙坊,品尝着各地的特色美食,观察着这座权力中心的浮世绘。
对于那些暗中窥视的目光和偶尔遇到的、明显是故意找茬的挑衅,他一律视而不见,冷淡处之,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慕容克真和慕容宝庆见兵也收了、房也退了,初步打压已见成效,至少表面如此,便暂时按兵不动,继续观察。
至于慕容垂青,则是见骚扰效果初显,已经让他们早出晚归,甚至不归,便也渐渐减少了动作。只待雷雨田犯错,在雷霆一击。
他们却不知道,雷雨田看似闲散,实则锐利的目光早已将国都的重要区域、势力分布默默记在心中。
他在等待,等待慕容枫华出关,也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夜幕再次降临,小院外的噪音依旧断续传来。雷雨田盘坐于静室之内,周身气息内敛,如同一潭深水。憋屈吗?当然。
但他更清楚,真正的猎人,善于忍耐。眼前的屈辱,不过是登临绝顶前必经的荆棘。他闭上双眼,将所有的怒火与杀机,深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转化为更加坚定的动力。
风暴,正在无声地积蓄力量。只待那惊雷炸响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