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冷得像冰,韩月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还停留在录音文件的界面。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腾的火气几乎要冲破喉咙:“警官,李之贤那孙子绝对有问题!你们听听这录音——”她点开播放键,男人含混其词的辩解声从听筒钻出来,夹杂着韩月尖锐的质问,“他说案发时在面包店揉面,可我明明查到他那天下午就从面包店走了,店里就剩下他妻子林薇!说话吞吞吐吐,眼神飘得像要飞,不是他干的谁干的?”
她忽然顿住,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后怕的颤抖:“茉莉跟他分手那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自己锁在房间三天。我撬开门时,她手腕上全是口子,药瓶倒了一地……就因为撞见他跟别的女人在出公寓里鬼混。”韩月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的红痕,“从那以后,李之贤就跟疯了似的,半夜砸茉莉家门,在她公司楼下堵她,发那些龌龊短信……医生说茉莉的抑郁症就是这么被拖重的,药吃了一把又一把,还是整夜整夜睡不着。”
对面的陈北安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抬眼时,眉头微蹙:“我们会核实这些情况。另外,想了解一下茉莉母亲和李之贤的关系。”
“关系?”韩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嘴角却往下撇,“好得很呢,好到能穿一条裤子!”她猛地前倾身体,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但那女人配叫母亲吗?王艳红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记忆像是被捅破的脓疮,腥臭的细节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韩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弯月形的红印:“茉莉爸走那年,她才上初二。王艳红刚嫁过来时,对着邻里笑得跟朵花似的,给茉莉买新裙子,送她去补习班。可背地里呢?我不止一次在楼道里撞见她揪着茉莉的头发往墙上撞,茉莉校服领口遮不住的地方全是青印。有回冬天,茉莉穿着单鞋去学校,脚冻得跟红萝卜似的,我问她怎么不穿棉鞋,她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后来才偷偷告诉我,王艳红把她的棉鞋扔进垃圾桶,说‘赔钱货不配穿新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韩月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耻:“最恶心的是大学那回……”她喉结滚动了几下,像是要把涌到嘴边的污秽咽回去,“茉莉跟李之贤刚确定关系那阵,傻得很,觉得找到了依靠,恨不得天天跟他黏在一起。那年国庆,她说要带李之贤回家吃饭,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王艳红看李之贤的眼神,黏糊糊的,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她别过脸,视线落在墙角的裂缝上,声音细若蚊蚋:“那天晚上我越想越不安。茉莉家就两个女人,李之贤一个大男人留宿,怎么想都不对劲。我买了点水果,借口送过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不是说话声,是那种……”韩月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鬼使神差地就拧了门把手——那门居然没锁。”
客厅的落地窗没拉窗帘,月光斜斜地淌进来,刚好照亮卧室门口那一幕。韩月的呼吸骤然停滞,指甲几乎要嵌进木门的木纹里。
李之贤赤着上身,衬衫胡乱搭在椅背上,而王艳红那件碎花睡衣被扯到腰间,露出松垮的皮肉——她比李之贤大了快二十岁,此刻却像条蛇似的缠在他身上,两人的笑声黏腻得能拉出丝来,混杂着不堪入耳的调笑。
“我吓得手里的果篮都掉了,苹果滚了一地。”韩月的声音开始发颤,“他们俩猛地回头,王艳红那眼神,又怨毒又得意,好像在说‘你看,我抢得到’。李之贤居然还笑,问我要不要进来坐坐……我当时抓起茉莉的胳膊就往外跑,她的手冰得像块石头,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突然拔高声音,带着哭腔:“你们知道吗?茉莉那天晚上把自己关在浴室里,热水开了整整三个小时,皮肤烫得通红,还是说觉得自己脏!从那以后,她见了王艳红就躲,见了李之贤就吐,可那两个人呢?第二天照样在饭桌上有说有笑,王艳红还给李之贤夹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月瘫坐在椅子上,眼泪砸在膝盖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茉莉后来跟我说,王艳红早就跟她爸摊牌了,说自己外面有人,可她爸懦弱,为了面子居然装作不知道。现在她爸死了,王艳红更是肆无忌惮……李之贤就是被她勾搭上的,两个人一个图钱,一个图刺激,把茉莉当傻子耍!”
她抬起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警官:“茉莉怎么可能自杀?她上周还跟我说,想全国各地旅游,去南方看海去北方跨越沙漠……一定是他们,要么是李之贤怕茉莉揭发他,要么是王艳红容不下这个女儿,或者……是他们俩合起伙来!再则他俩都分手几年了,茉莉本来都走出心结了,哪里会那么容易轻生?”
韩月是不会相信自己闺蜜就这么自杀跳楼的。
录音还在循环播放,李之贤那句“我真的不知道她会跳楼”在寂静的审讯室里盘旋,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得人耳膜发疼。
韩月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