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云品了品马锴的表情和语气，终于品出点不一样的来：“你对她的印象不错？”
马锴把自己去云翳一小，见到周立的事情给说了。
“如果有一种美德只要求下位者具备，而不同样要求上位者，它的实质是一项阴谋。如果有一种美德只要求弱者拥有，而不同样要求强者，它的实质是一种剥削，”陶青云顿了顿，“这话真是她说的？”
“我亲耳听见的。”
“也就是你老马说出来，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不能相信这话竟然是一个小学生说出来的。”
“要不是亲耳听到，我也不能相信。”
看着陶青云满是感慨的脸，马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让他感觉到满满震撼的一天。
他本以为那天已经足够震撼了，马锴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报纸上，周立却用事实告诉他还能更加震撼。
拯救一公交车的乘客，换作别人马锴也是不信的，可对方是周立，他下意识就选择了相信。
周立之后还能做出什么更让他震撼的事情呢？马锴不自觉地竟开始期待了。
“周立这个孩子是不错，但是那个老师，张什么？”
“张月怀。”
“哦对，张月怀，教学素质堪忧，周立让她教，真是屈才了。”
这一点，马锴也是认同的：“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现在我们已经能够很明显地看到周立就是千里马，至于张月怀嘛……”
陶青云点头：“基层教师的素质的确是有待加强的。”
周立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许多人口中的谈资，也不知道自己上了商报的事情。
因为洪水来了。
洪涝之后，云翳就会进行旧城改造。
想着拆迁款和回迁房，这场洪水几乎是在周立的满心期待中到来的。
周日下午，河水就开始上涨，所以周庭礼这天并没有回罗家坝，而是留在了云翳。
到了周一早上七点，河水已经淹没了邻河的大半路面，只留下可供人行走的一条窄道。
可以预见在不久之后，这条窄道也会消失。
周立是重生的，她清楚记得上辈子不仅淹没了临河的道路，小洋房一楼完全淹没，堪堪停在二楼。
后期小洋房屋顶开裂，除了本身的粗制滥造，曾被洪水淹没也是原因之一。
周立依旧要去上学，周庭礼送她出了门。
酒厂宿舍门口的路要低矮一些，洪水已经完全淹没了这里，倒也没有多深，就是踩下去淹到脚脖子那种，而周立今天穿的之前李志琼给她买的那双红色的小皮鞋。
“爸爸背你。”周庭礼开口。
周立愣愣地看着周庭礼。
“快点，爸背你过去。”周庭礼又催促了一遍。
周立终于伏在周庭礼背上。
小的时候，周立跟周庭礼的关系很拧巴。
周庭礼长了一双吓人的“虎目”，他若是生气，甚至不用开骂，只瞪一眼周立就会哭。
周立并不是个例，张静邻居住的一个小女孩也怕他。
有一回，小女孩只远远看见周庭礼一眼拔腿就跑，结果一个不甚，摔了一身退洪后留下的淤泥。
又因为工作的关系，周庭礼和李志琼分居两地，周立跟周庭礼见面的机会少，父女俩越发生疏。
此刻，伏在周庭礼的背上，感受到父亲身上的体温，周立的心中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被洪水淹没的路不长，周庭礼很快就背着周立走了过去，将她放下来。
“后面的路你就可以自己走了，中午别回来，留在学校吃，身上有钱吗？”
“有，妈妈给了我两块钱。”
周庭礼从怀里又取出五块钱递给周立：“拿着，吃饱一点。”
“谢谢爸爸。”周立接过钱揣在兜里。
跟周庭礼道别，继续走在上学的路上，周立暗自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让周庭礼和李志琼离婚。
中午周立没回家，在学校买了零食对付午饭。
晚上刚出校门就被人叫住了：“周立？”
周立循声望去，认出对方是邻居叔叔，张树生。
张树生跟周庭礼年纪差不多，以跑火三轮为业。
看见面前的张树生，周立的神情有些恍惚。
初中小洋房被卖后，周立跟着父母搬离了河边，后来高中考上县城，更是离开了云翳。
搬离河边后，周立只见过张树生一次，是周立二十八岁，跟张志相亲的时候。
张志是张树生的儿子，比周立大三岁，跟向阳一个年纪。
周立读三年级的时候，他们读六年级。
如今周立读六年级，他们都读初三了。
上辈子，周立跟张志相过两次亲。
第一次是二十四岁，见过一面后，周立就婉拒了。
第二次是二十八岁，男未婚女未嫁，张志的妈妈旧事重提，就又相了一次。
重生前周立未婚未育，跟张志的第二次相亲自然还是没成。
虽然没成，但并不妨碍对方在周立的心中有着特殊的印象。
此时的周立才十一岁，张志也才十四岁，张树生当然没想得那么长远，他叫住周立只是：“水虽然退了，但到处都是淤泥下不去脚。我跟你爸说好了，带你从上面回去，你到三轮里坐一会儿，等等其他人。”
“好，谢谢张叔叔。”
周立道过谢，就去三轮里等着。
上辈子也有这回事，张树生用三轮把住在附近的小孩全载了回去。
有周立认识的，大多不认识，难得张树生全认识，全能叫出名字。
张树生不仅全能叫出名字，还全记得住哪儿，把每个小孩都送到了家门口。
这在以后看来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包括之前从河里救上来的两个小孩，张国庆一看就说知道父母是谁，都是不可思议的。
后来周立在城里买了小公寓，住了几年，别说知根知底，对门的邻居姓什么都不知道。
张志已经读初中了，云翳一小和云翳中学是不同的校区，隔着一条街，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
张树生在小学接够了人，才踩着火三轮赶去云翳中学。
到云翳中学的时候，张志和向阳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两人上车，张树生熟练地一转把手，踏上了回家的路。
周立作为车子里唯一的女孩子，坐在靠边的位子上，隔着中间的两个男孩偷偷地打量着张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