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天地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撕裂。
虚空寸寸崩塌,如同琉璃镜面在重击下炸开,蛛网般的裂痕向四面八方蔓延。
空间震荡出一圈圈涟漪,毁灭性的波动席卷八荒。
就在那破碎的光影之中,无崖子、楚娇娘与玉娃子三道身影如烟似雾,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彻底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百丈之外,龙慕一袭素白长袍猎猎作响,衣袂翻飞如雪浪卷云。
他立于残破的虚空边缘,眉目冷峻,眸光如剑,死死锁定前方那道赤焰缭绕的身影——炎无咎。
风止了鸟兽噤声……!
连空气都凝滞如冻结。
“好小子,你真的很不错!”
炎无咎低吼,声音沙哑扭曲,像是从地底爬出的恶鬼在咆哮。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如虬龙盘踞,双目几乎喷火。
他堂堂炼虚期老怪,活了近千年的存在,竟在一个元婴中期的小辈手中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一切,还得从一盏茶前说起。
那时,龙慕指尖轻抬,唇角微扬,刹那间,天穹之上金芒万丈,宛如万千星辰坠落人间,化作漫天流光,在炎无咎头顶炸开。
那一瞬,天地失色,万物归寂。
唯有“幻天”之术悄然开启。
幻天,并非寻常幻术。
它是游龙十三针的第五这么,能窥人心最深的恐惧、执念与悔恨,将人拖入永劫不复的梦境深渊。
哪怕你是通天强者,只要心神稍有松懈,便会被其吞噬。
龙慕知道,单凭一次施展,绝不可能困住一位炼虚老祖。
他没有丝毫犹豫,接连三次催动幻天,每一次都将自身灵力压榨至极限。
经脉如焚,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但他咬牙坚持,眼中只有决然。
终于,炎无咎中招了。
在他眼中,他杀了龙慕,然后龙慕的师尊玉娃子来了,他不敌,向自己师尊求救,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玉娃子竟然又叫他的师尊,无崖子,让炎无咎恐惧的是,不仅无崖子来了,连玉娃子的师娘也来了,瞬间,炎无咎和他的师尊就跪地求饶了。
可这一切,在外界看来,不过是一场荒诞至极的闹剧。
慕容雷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忍:“这……真是幻术?竟能让一位炼虚强者失态至此?”
纳兰家太上长老轻叹:“此子天赋逆天,若非今日将其斩杀,日后必成大患。”
妘家老者目光复杂:“一个元婴中期,竟能以幻术戏弄炼虚……此人背后,莫非有通天势力支撑?”
而龙慕静静站着,白衣染尘,眼中有一种失落。
他知道,今日依然难逃一死!
然而,胜利的余温尚未散去,死亡的气息已扑面而来。
“小子,去死吧!”
炎无咎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如血,怒火焚心。
他哪里还能忍受这般羞辱?哪怕刚才的一切是幻象,那种深入骨髓的耻辱感却是真实无比!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道金色细芒自指尖激射而出,快得超越时间感知,直取龙慕眉心!
那一瞬,天地仿佛静止。
龙慕瞳孔骤缩,想要闪避,却发现周身空间已被封锁。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金芒穿透自己的识海——
“碰……!”
一声闷响,龙慕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如琉璃炸裂,轰然爆开,化作一团缥缈血雾,随风消散于天地之间。
“炎道友,手下留……!”
慕容雷惊呼出口,却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连念头都追不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空中只剩下一缕残香与几片飘落的白袍碎片。
“炎兄,你……”
“炎兄,你没事吧?”
四道身影破空而至,正是此前远观战局的四位炼虚老怪。
他们面色凝重,眼神各异。有人惋惜,有人忌惮,也有人暗自庆幸——幸好出手的不是自己。
“没事。”
炎无咎冷冷开口,背对着众人,声音如寒冰刺骨,“只是没想到,我炎某纵横千年,今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耍得团团转,当真丢人啊!”
他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却浑然不觉。
那一跪、一哭、一求饶的画面,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灵魂深处,永生难忘。
纳兰家太上长老望着龙慕消散之处,轻声道:“此子心智之坚、手段之诡,实乃平生仅见。若他不死,将来恐怕……”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
妘家老者摇头叹息:“可惜了,如此奇才,终究难逃一死。”
时有与慕容雷沉默伫立,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片虚空。
他们心中皆有疑问:那个年轻人,真的就这么死了吗?为何临终之际,嘴角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良久,时有缓缓拱手,语气淡漠:“诸位道友,事情已了,那时某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他人影一闪,已然消失不见,不留半分痕迹。
慕容雷见状,亦抱拳道:“诸位,我也回去了。”
说罢,身影一闪,瞬间消失,却掩不住眼底那一抹深思。
虚空中,只剩下三位炼虚老怪。
妘家太上长老忽然低声开口:“不知此子究竟来自何地?若是背后真有隐世大能庇护,今日之事……恐为家族埋下祸根。”
“无妨。”
炎无咎淡淡回应,目光扫过那片空荡荡的天地,语气冰冷而笃定,“他已经身死道消,形神俱灭。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他的任何存在了!”
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要以此话语斩断一切因果。
可就在此时,远方天际,一缕极细微的金芒悄然掠过云层,转瞬即逝,仿佛只是阳光折射的错觉。
微风吹过虚空,卷起几片残云。
谁也不知道,那一团消散的云雾中,是否真的带走了全部的真相。
或许,真正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蔚蓝如洗的天幕之上,万里无云。
一道粉红残影撕裂长空,宛如朝霞划破黎明的寂静。
那是一艘飞舟,通体流转着灵光,船身似由整块温润玉髓雕琢而成,表面镌刻着繁复阵纹,随着疾驰明灭闪烁,仿佛拥有呼吸。
飞舟前端,站着一位少女——时艳。
她一袭粉裙随风猎猎舞动,衣袂翻飞间,如同晚春樱花被风卷起,娇艳中藏着凌厉。
三千青丝如瀑垂落,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紫晕,发丝缠绕灵气,在空中自行游走,宛如活物。
眉眼精致如画,眸若点星,唇角微扬,透着少女般的灵动,可眼神深处却藏有历经风霜的沉静与锋芒。
忽然,虚空扭曲。
一圈圈涟漪自虚空中荡开,层层叠叠,将天地光影揉碎又重组。
一只脚从虚空中迈出,一步踏出,风云骤变;再一步,天地归寂。
那人立于甲板之上,身形挺拔如松,灰袍加身,袖口绣着古老图腾——三枚交错的星辰。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时有。
“二爷爷,你终于回来啦!”
时艳眸光一闪,惊喜脱口而出。
指尖轻点,法诀瞬结,一道柔和灵光注入飞舟核心,稳住了空间震荡。
她身形一晃,已如蝶般落在时有身侧,眼中满是期待,“那个贼人……他死了没?”
时有没有立刻回答。
他仰首望向遥远天际,那里还残留一丝焦灼气息,像是雷火焚烧后的余烬。
他轻轻一叹,声音低沉如古钟回响:“死了,身死道消,神魂俱灭了!”
风忽然静了。
时艳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喃喃道:“可惜了……若是他肯归顺我时家,以他的天赋,未必不能成为我族栋梁。”
“哼……不知好歹罢了。”
她语气陡然转冷,眼中寒芒闪现,“逆我时家者,纵是天才,也只配化作黄土一抔。”
“行了。”
时有抬手打断,目光温和却不容置疑,“此事已了,不必再提了,咱们还是快些返回家族吧!”
“可人家还没玩够呢……”
时艳闻言顿时就不乐意了,她撅起嘴,像个撒娇的孩子,却又在下一瞬收敛神情,轻哼一声,“二爷爷总这般扫兴。”
时有失笑,伸手轻抚她发梢,感慨道:“你这丫头啊……心性跳脱,却偏偏修为惊人。若不是知道你的真实年龄,我还真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呢。”
时艳眨了眨眼,调皮一笑:“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跟在二爷爷身后要糖吃的女孩儿呢。”
两人相视一笑,刹那温情流转。
片刻后,时艳正色道:“对了,三哥的婚事……真的定了?”
“嗯。”
时有点头,眼中掠过一丝复杂,“下月初七,这一场联姻,关乎两族气运,不容有失。”
“所以必须要回去?”
她轻叹一口气,望着远方渐隐的群山,“好吧……不过二爷爷答应我,等婚礼结束,咱们再出去游历,去看‘九幽冥海’与‘苍梧古界’!”
“好。”
时有含笑应允,“只要你不再惹麻烦,去哪里二爷爷都陪你去。”
话音未落,飞舟调转方向,尾部灵焰轰然喷涌,如同凤凰展翼,撕裂云层,朝着家族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山河倒退,日月轮转,仿佛连时间都在为它让路。
——
千里之外,慕容城。
慕容家祖殿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血来。
大殿高耸,穹顶绘有祖灵图腾,二十四根蟠龙柱环绕四周,每一根都蕴含古老封印之力。
数十位高层静立两侧,无人敢言,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首位之上,家主慕容云海端坐不动,脸色铁青,额角青筋隐现。
慕容复与慕容雪并肩而立,前者紧握拳头,后者双目微红,皆是忧心忡忡。
一个时辰前,老祖慕容雷返回又突然离去,只留下一句:“等吾归来。”
自此,全族屏息以待,谁也不敢妄动。
忽然,大殿内空间内扭曲。
一道身影无声出现于主座之前。
灰袍猎猎,白发如雪,眼瞳深处似藏星河陨灭之象——正是慕容雷!
众人齐刷刷跪地,齐声高呼:“拜见老祖!”
“都起来吧。”
慕容雷声音平淡,却如雷霆贯耳,震人心神。
众人缓缓起身,仍无人敢抬头直视。
“想问什么,便问吧。”
慕容雷坐在首位之上闭上双眼,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
慕容云海强压惊涛,躬身问道:“老祖,方才外出……可是……?”
慕容雷睁开双眼,目光如电扫过全场,终是长叹一声:“哎……多么惊艳的苗子啊……可惜,折了。”
全场闻言就是一静。
“他竟敢与炼虚期老怪正面交手,以元婴中期之躯,戏耍炼虚期,虽然……哎……!”
他顿了顿,语气竟带一丝敬意:“他虽败犹荣。”
“什……什么?!”
慕容云海猛地抬头,声音颤抖,“难道他在慕容城上空时……他……?”
“嗯。”
慕容雷闭眼,声音低沉:“他逃了,可是……”
慕容雷思绪万千又道:“他被炎无咎等人发现了,是炎无咎动的手,吾都没来的出手急救他,哎……!”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那些慕容家的高层闻言,内心无比痛心
一个年轻后辈,敢于挑战炼虚强者,哪怕身死,也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动。
——
与此同时,遥远断崖之上。
四十道身影静静伫立,皆为化神期强者,气息如渊似海。
他们遥望天边,仿佛在等待某种讯号。
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所有人识海中响起:“事情已了,诸君请回。”
众人一怔,旋即有人反应过来,抱拳行礼,随即化作流光消散。
不到半炷香时间,四十七位化神强者尽数离去,断崖重归寂静。
唯有山风呜咽,吹动残叶。
与此同时,一名少年嘴角溢血,胸前衣衫已被鲜血浸透,血中竟夹杂丝丝金芒,熠熠生辉。
“噗——!”
一口鲜血再次喷出,那人瘫坐在地,喘息不止,脸上却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妈的……吓死宝宝了……差一点,老子就真的去见阎王了……”
他抬起手,擦了擦嘴角未干的血迹,低声喃喃:“哼……你们等着,这笔账,我会亲手讨回来。”
清风风拂过,一个孤独的身影,与满天白云默默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