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九浑身猛然一颤,仿佛被一道冰冷的雷电贯穿脊背,心神剧震。
他瞳孔骤缩,眼角余光刚扫到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一股不祥的预感便如毒蛇般缠上心头。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抽身暴退,可脚步刚动,便已察觉为时已晚。
头顶之上,不知何时悄然浮现一古朴石盘,盘体呈灰白之色,边缘铭刻着繁复难辨的符文,正缓缓旋转,如同天地之眼悄然睁开。
每转一圈,便有层层叠叠的涟漪自盘心垂落,如水波荡漾,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仿佛整片空间都在扭曲、塌陷。
“我艹,是中计了!”
慕容九嘶声低吼,声音中满是惊怒与懊悔。
他双拳紧握,指甲几乎嵌入掌心。
可还不等他结印反抗,那石盘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宛如一轮坠落的皓月,将整片天地映得通明。
轰——!
一股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从天而降,仿佛有千座大山同时压在肩头。
慕容九膝盖一软,轰然跪地,双膝砸入泥土,裂纹如蛛网般四散蔓延。
他浑身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七窍隐隐渗出血丝,胸口如遭重锤猛击,呼吸几乎停滞。
“白玉堂,你怎敢?”
他仰头怒吼,双眼血红如焚,声音中既有愤怒,也有难以置信的惊骇。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挨千刀的白玉堂,竟会出现在此地,更没想到,自己竟一头撞进了这精心布置的杀局!
“慕容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风拂过。
下一瞬,一袭白衣凭空浮现,衣袂无风自动,宛若谪仙临世。
那人唇角微扬,笑意邪魅,眸光却冷得如同寒潭深处的冰刃。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慕,此刻他以“白玉堂”之名现身,气度从容,风姿卓然。
“白兄?怎么是你?你这……?”
不远处的纳兰容也愣住了,脸色瞬间变幻不定。
他本以为命悬一线,却没想到救星来得如此突然。
可更让他震惊的是,龙慕竟然会在此刻出现,还以如此强势的姿态镇压慕容九!
“纳兰兄,这救命之恩,你打算怎么报?”
龙慕侧首一笑,语气轻佻,仿佛方才的出手不过是随手而为。
纳兰容脸色一红,耳根微热,咬了咬牙,竟低声道:“白兄,我有个妹妹,年芳十七,容貌出众,性情温婉……不如……”
话未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声音也越说越小。
龙慕先是一怔,随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清朗,带着几分戏谑:“纳兰容,和你开玩笑呢,别介意啊!”
他摆了摆手,笑意未散,目光却已转向跪地的慕容九,眼神骤然转冷。
“慕容兄,”
他缓缓道,“在秘境里,我已放过你一次,并未收走你们纳戒和储物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可你为何对纳兰兄出手?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慕容九浑身一震,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出。
他心中悔恨交加,肠子都快青了。
他早该想到——纳兰容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里?这根本就是个局!从他踏入这片山谷那一刻起,就已落入陷阱!
“白兄,误会!这真的是误会!”
他艰难开口,声音颤抖,“我并非有意伤他,只是想和纳兰容来个小小的玩笑!”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龙慕冷笑,声音如刀,“是吗?难道是我看错了?”
龙慕言吧,他不再多言,转身对纳兰容道:“纳兰兄,别客气。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此人交给你处置。”
纳兰容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随即又浮现犹豫。
他看了看慕容九,又看了看龙慕,终是摇头道:“多谢白兄援手,只是他毕竟是慕容家的嫡系子弟,若今日死于此地,慕容家必不会善罢甘休,我们……何必结此死仇?”
龙慕闻言,眉头微皱,眼中掠过一丝失望。
他何尝不知这其中利害?但他不在乎。
此刻他用的是龙虎山“白玉堂”的身份,背靠大宗门,行事无需顾忌太多。
更何况,他本就欲借此机会,为龙虎山树敌,拉拢更多的仇恨。
“好吧。”
他淡淡道,“既然你心软,那便由我来吧。”
话音落下,他眼中杀意骤然暴涨,如寒夜雷霆,直刺九霄。
他抬头看向慕容九,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判:“慕容兄,说遗言吧。”
慕容九浑身剧颤,冷汗如雨,七窍流血,体内经脉寸寸欲裂。
他从未如此刻般恐惧——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毫无尊严,怕家族蒙羞,怕死后连全尸都留不下。
“白兄!咱们不打不相识,真的没必要这样啊!”
慕容九撕心裂肺的大叫,想要为自己寻找出一线生机。
“好了。”
龙慕打断他,声音冷如冰霜,“你的遗言,我已经听完了。”
言罢,龙慕便不再多言,右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灵光,结出一道古老法印。
那法印繁复玄奥,仿佛蕴含天地至理。随着他一声轻喝:“炼!”
天空中的炼天盘轰然加速,符文爆闪,白光如瀑倾泻而下,化作一道巨大的吸力旋涡,牢牢锁住慕容九全身。
“不——!”慕容九疯狂挣扎,可身体却如蝼蚁般被缓缓飞起来,骨骼在威压下寸寸断裂,血雾自七窍喷涌,染红了半空。
纳兰容看得心头狂跳,急忙后退数步,生怕被波及。
他望着那惨烈一幕,嘴唇微动,终究没有开口求情。
而龙慕,只是静静地站着,白衣猎猎,目光冰冷地望向天际,仿佛在等待什么。
风起,云卷,天地无声。
唯有那炼天盘的轰鸣,回荡在山林深处,久久不息。
而此时,慕容九已奄奄一息,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唇色发紫,脸色惨白如纸。
身上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不断渗出血迹,将他那一袭玄色长袍染得斑驳陆离。
他的身体距离那悬浮于半空、散发着古老而凶戾气息的炼天盘,已不足两丈。
那炼天盘缓缓旋转,每转一圈,便有赤色符文如锁链般缠绕其上,仿佛随时会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将他彻底炼化。
纳兰容远远望着这一幕,心头微微一颤。
他本非心狠之人,见一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天才子弟落得如此下场,终究有些不忍。
可就在心软的刹那,脑海中又浮现出方才慕容九眼中那抹冰冷杀意,若非龙慕及时出手,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他要杀我,我何必怜他?”
纳兰容轻叹一声,压下心头波动,神色复归冷峻。
就在这死寂般的氛围中,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如风中游丝,钻入了龙慕与纳兰容的耳中:“白兄……等下,我有话说……求你了!”
声音虚弱至极,却带着一丝近乎绝望的恳求。
龙慕眉头一皱,目光如刀锋般扫向地上那具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抬手一挥,掌心虚握,那高悬于空、杀意滔天的炼天盘骤然一震,随即如退潮般缓缓收回,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袖中。
没了炼天盘的压制,慕容九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直直坠落,重重砸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噗——!”
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石面,触目惊心。
慕容九蜷缩着身子,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刀口上撕裂而出,带着血沫与痛楚。
龙慕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神冷峻如冰。
在这弱肉强食的修行界,仁慈是最大的软弱。
他心中清楚,若今日换作是自己落败,慕容九绝不会手下留情。
所谓江湖道义,不过是胜者书写的篇章。
“说吧,”
龙慕冷冷开口,声音如寒风掠过荒原,“你的时间不多了。”
慕容九艰难地抬起头,眼中竟泛起一丝泪光,那是求生的执念,也是未尽心愿的挣扎。
“白兄……我有一个姐姐……今年芳龄十八……”
他声音颤抖,几乎断断续续。
龙慕却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冷然摆手:“我对女人不感兴趣。若无他话,那就上路吧。”
“白兄,听我把话说完!”
慕容九猛地挣扎着撑起上身,哪怕骨头断裂般的剧痛让他冷汗直流,也不肯倒下,“我……不敢欺瞒白兄,母亲早逝,自幼与姐姐相依为命。明日……便是她大婚之日。我只求……能亲眼看着她出嫁……若能完成此愿,我慕容九……任凭白兄处置,绝无怨言!”
这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龙慕目光微动,终于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个将死之人。
他沉默片刻,转头看向身旁的纳兰容。
纳兰容轻轻摇头:“此事我并不知情。”
龙慕收回视线,声音低沉:“你是慕容家嫡系子弟,怎会与姐姐相依为命?你在骗我。”
“不敢!”
慕容九急促喘息,眼中满是哀求,“我姐姐……是庶出,自幼被族中排挤,母亲死后,我们被逐出主府,住在城外破庙……这些年,全靠她缝衣卖绣,养我读书修行……白兄,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诛地灭!”
龙慕眼神微闪,心中已有几分动摇。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这是他的试探——若真有其人,名字便是最直接的验证。
“我姐姐……她叫慕容芊芊……今年十八岁,生辰是三月初七,最爱绣一朵并蒂莲……她说……那是她与未来夫君的信物……”
话未说完,慕容九双眼一翻,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而龙慕,却如遭雷击,浑身一震,脚步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慕容……芊芊?”
他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那三个字,却如一道惊雷,在他心底炸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难道……真的是她?”
龙慕心头剧震,呼吸都变得紊乱。
他望着地上昏迷的慕容九,心中翻江倒海。
若这慕容芊芊真是当年的救命恩人,那今日他险些亲手杀其亲弟,岂非恩将仇报?可若不是……他又岂能因一念之仁,放虎归山?
“白兄?”
纳兰容见他神色异常,低声问道,“你认识他的姐姐?”
龙慕缓缓摇头,又似点头,声音低沉:“或许……她是一位故人!”
他不再犹豫,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黑红、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药——无名丹。
他轻轻撬开慕容九的牙关,将丹药送入其口中,随即以真气助其化开。
片刻后,慕容九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略显红润。
龙慕望着他,目光复杂难明。他低声自语:“若你所言为真……那这一命,我欠你姐弟二人。”
而此刻,苍龙秘境之外,风云骤起。
天空乌云密布,雷声隐隐,无数飞舟如黑云压境,战车如铁龙盘踞,将中央一艘孤零零的飞舟团团围住。
那飞舟之上,龙虎山长老身穿华贵紫金长袍,额头冷汗直流,声音颤抖却强作镇定:“诸位道友,此事纯属误会!我龙虎山绝无劫掠之意!定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误会?”
夏家黄金战车中,一道冷哼如刀出鞘,“你龙虎山弟子当众抢夺秘境宝物,伤我三名核心弟子,现在一句‘误会’就想揭过?真当我等是泥捏的不成!”
“是啊,龙虎山还真是好胆啊!”
御剑宗的一位白发老者踏空而立,剑气冲霄,“龙虎山若不给出满意答复,今日,便以剑论理!”
“御兽宗附议!”
“天音门附议!”
“开战!不死不休!”
刹那间,怒吼声如惊雷炸响,响彻云霄。
那龙虎山长老脸色惨白,嘴唇颤抖,却再无人听他辩解。
风雨欲来,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距离慕容城有千里之遥的地方,有一座小镇。
在这座小镇的一家客栈二楼的包厢里,春梅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她略带担忧地对面前的人说道:“前辈,要不还是让我跟您一同前去吧,我实在是有些担心……”
在她对面的,是一位身着一袭灰白长袍的老者。
听到春梅的话,老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语气和蔼地回答道:“不必了,你就留在这里等老夫吧。况且,小暖宝还需要你的照顾呢,不是吗?”
老者的话音刚落,只见他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一枚泛着血红色光芒的玉牌,然后轻轻地将其递到春梅面前,继续说道:“如果遇到什么危险,你只需将这枚玉牌捏碎,老夫自然会知晓。”
春梅接过玉牌,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然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老者见春梅收下了玉牌,便站起身来,他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在包厢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一刻,老者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突兀地出现在了漆黑如墨的夜空中。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化为一道流光,径直冲向天际,朝着慕容城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