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听到过、看到过多少次,杨姮都会惊叹于人类天马行空的联想和不知哪里来的振振有辞的自信,说好听了是可爱,说难听了,
那就是无耻。
他们热衷于给传说中的人物创造配偶,将他们的平生想象成各种跌宕起伏的爱欲悲欢,
他们无法忍受绝对的神性,也无法忍受高高在上的绝对孤独,因此他们将“神”拉下神坛,赋予他们最人性化的内核,情感关系与人生困境,让他们充满人类的毛病和欲望。
你说他们崇拜神,敬神,却敢因为避讳人间皇帝的姓名而改去神的讳字,
李世民将观世音改成了观音,刘恒将恒我改成了嫦娥,赵匡胤将明镜菩萨改成了月光菩萨,这种例子数不胜数。
你说他们不信鬼神,他们又会在庙前观后烧香祭拜,长跪不起。
杨姮不明白他们,哪怕她在人世间存在了无法想象的许多年,依然搞不懂他们。
就像现在,她也看不明白,人怎么可以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陈鸣在用什么祈求神明的保佑,用他满手的罪孽和满脑子的蠢坏吗。
“谁告诉你嫦娥要偷吃?嫦娥本人吗?世人都说嫦娥背叛丈夫吃掉了唯一一颗不死药飘向月亮飞升成仙,而清冷孤寂的月亮又成为了禁锢她永生的牢笼,世人都这么说,为什么唯独你说嫦娥死在了羿的手里,是什么,或者,又是谁,让你有了这种想法。”
杨姮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没什么温度,甚至连表情都像是被岁月冲刷的有些寡淡,但只有那份嘲笑却浓烈的毫不掩饰。
“告诉我陈鸣,你亲眼见过哪个神明。”
她的双眼生的狭长,眼尾上挑,冰冷的锋锐感中夹杂着几分非刻意的蛊惑,就像是极有耐心引诱猎物上钩的野兽。
“我、我——我就是见过,那就是神,我亲眼见过神迹!”
陈鸣的神色中不再只有对药的强烈执念和急躁,反而多了几分被看穿的恼羞成怒,他仿佛很慌张,明明见过神迹是一件值得夸耀终身铭记的事,可在他的脸上,只看得出慌乱和逃避。
杨姮忽的抬步上前走出了那片昏暗,她一步一步的走向陈鸣,没去看他,反而细细的抚摸面前的寒冰棺椁轻轻的叹气,像是古老的灵魂无奈的喟叹。
“真是有趣,你敢做,却不敢说。”
直到此刻,小三爷脑子里的脉络忽然清晰了几分,他忽的皱着眉头看向杨姮,
“他杀了鲛人。”
联合小花儿查到的陈鸣生平,这个推测其实并不难,能被当做神必然罕见,又因为心虚害怕而不敢面对的,会是好事吗,怎么可能。
又联系到他与国外科研机构买卖各种尸体,这个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杨姮荒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意外吴邪这个人擅长动脑的特质,但她的回应在瞬间就被陈鸣乍然出现的咆哮而掩盖,
“不,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是她自愿的,是她自愿救我的,明明她可以装作没看见不管我,但是她偏偏救了我,这是她的选择,是她的错,后来的一切她都要自己承担后果。她愿意的,不都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帮我一次就能帮第二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有什么错。”
“况且换做是你们你们也会这样的,我卖掉了她的尸体让她发挥了最后的余热,她应该感谢我才对。”
哪怕在场的是挖人祖坟活该断子绝孙的盗墓贼,也不由得因为他这番话脚底板冒起寒意,
他们应该反驳的,因为他们不会这样,绝不会。
只是好似这种反驳根本没有必要,作为人类,是没有办法和发狂的畜生沟通的,
此刻,就连王月半和黑瞎子也失了声,但没想到,这个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她不忍看年幼的你死在海里魂困归墟永远无法上岸,她违背族训拖着你冒险上浮游了几百里海域,却被你反手杀死在岸边。”
杨姮的声音悠扬,轻飘飘的,她似乎不是在批判,而是在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
“你杀了她,以她的尸骨搭上了国外的科研组,但很快,你的皮肤开始溃烂,开始散发腐臭,身上的毛发脱落长出片状像鱼鳞的病藓,你浑身痛痒挠的鲜血淋漓自身的皮肉都被你扒掉了一层,甚至开始酷爱鱼腥,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想尽了一切办法,去过了大大小小的医院,甚至各种宗教你信了个遍,你在尼泊尔的寺庙捐款,在华夏大地拜访道观,你自认诚心,但始终于事无补。最后你决定,再次出海。”
说到这里,杨姮她低垂眼帘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你出海了,带着三个未满三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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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为我是作者会提前知道剧情,有时候写出来的东西会觉得很枯燥。
希望你们不会这么觉得,
今天双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