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正要痛下杀手,忽然听到这么个声音,而且似乎这个声音还格外的耳熟,嘶~他略微一愣,欻拉~把宝刀一甩,跳出圈外,押单刀甩脸观瞧:什么人?
可拢目光仔细一看,就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胖大的僧人,见此人脑瓜皮剃的锃明唰亮,身上穿米黄色一身僧袍,脖项下挂着一串素珠,两手空空~就这么缓步而来。
嘶~欧阳春仔细端详半晌,呃这个~哎吆~最后啊他认出来了,这,这不是自己的授业老恩师吗,就自己十岁出头,到了二十多岁,这大和尚几次三番够奔辽东,他说自己是空门弟子,云游天下,偶至辽东,跟自己有缘,这才开始手把手教导自己的武艺,不避寒暑,十来个年头啊,啊呀我,我老师怎么来了。
欧阳春虽然意狠心毒,但是对自己这位老恩师是格外尊重,加上自己打小没了亲爹亲娘,所以无形之中他把这和尚就看成了自己的亲爹。所以当时一看老恩师不知何故现身于此,欧阳春是大吃一惊。
恍惚之中他以为自己看岔眼了,可仔细再一辨认,这个五官眉眼一点不差呀,啊呀自打上回见着恩师,屈指算来约莫能有十载春秋了,自己多方打探,可始终是音空信渺。眼见得恩师好似从天而降,欧阳春就觉着浑身栗抖,手上一松,嘡亮亮~宝刀落地。
啊呀~老师,老人家~欧阳春大吼一声,扑到和尚近前,不由分说啊~噗通双膝拜倒,邦邦邦磕了仨响头,紧接着一把抱住和尚的双腿:老人家,弟子不孝~我,自打十年之前你我师徒分别,我多方找寻,找不着您老人家的下落,老师,您去哪儿了?
欧阳春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可这和尚连正眼也没瞧上欧阳春一眼,腿上一发力,甩开欧阳春,缓步来在了南侠展昭以及五鼠弟兄近前,当时打稽首颂法号:阿弥陀佛,啊呀,展施主,贫僧晚到一步,惭愧惭愧啊,展施主您怎么样?
展昭和五鼠弟兄这阵已经爬起来了,但是每个人可都挂了彩了。
展昭一看大和尚现身,赶忙一抱拳:啊呀前辈,晚辈我不打紧的,您老人家来了就好啊。对了,这几位我跟您介绍一下, 这就是五鼠弟兄。
唔呀~这和尚一看,两眼之间大放光彩:原来几位就是新近扬名的英雄好汉,江南五鼠,贫僧我有礼了。 说着话一躬扫地。
五鼠弟兄各自还礼。智化也过来自我介绍,众人彼此见过。
这时候啊,蒋平明白过来了,心说话看来这位南侠客,这是有意的把欧阳春引到此处, 同时呢他事先把这大和尚,也就是欧阳春的老师也给约到这儿,看这个茬架这是要收服欧阳春。嘶~啊呀,这玩意这可不容易呀这个。
简短节说,众人见礼已毕,这大和尚对几个人是一再地赔不是,最后啊一转脸,冲着欧阳春断喝一声:孽障,你还不过来跟众位英雄赔礼道歉吗?
嘶~这个,欧阳春不明白,自己的老恩师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看这样我老师跟他们也是初次见面,怎么着就要求我去赔礼道歉呢,可老师有令,他不敢不听,所以欧阳春微微低着头来在众人近前,一躬扫地:欧阳春不才,我~我给你们赔礼了。
欧阳春不服啊,一时片刻之间他转不过这个弯来,所以显得是心不甘情不愿。
哼哼哼~大和尚冷笑一声:欧阳春呐,你不服?
我~弟子不敢。
嗯~对了,你是不敢不服。而不是心服口服。罢了,欧阳春呐,今日当着众位英雄的面,为师就给你讲说实情。
欧阳春一听,讲说实情,这,这什么意思?其余几个人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
就听大和尚问了一句:欧阳春,二十多年前,你我师徒初次相遇,我说我是云游天下,跟你偶然相遇,故此传授你的武艺,是也不是啊?实则,欧阳春呢,贫僧乃是受人之托,特意由打中原,不远千里赶奔辽东,这十多年来,贫僧踏破了多少双靴子,往返奔波不辞劳苦,只盼着你欧阳春要能有个出息,也不枉贫僧一片苦心。你明白吗,可恨你学了我少林武学,竟然来在我大宋地界出手伤人,我可听说前些日在松江府伤在你手下的绿林人不下百十位,重伤而死的竟有十多位,其中还有位尼姑,见你仗凭武力欺压绿林同道,跟你出手比划,结果你是毫不留情,用我传给你的分筋错骨手,重伤于他。欧阳春呐。你,你身为大宋子民,却甘愿奉了契丹所差,前来我大宋国朝为非作歹,你~你,你叫为师说个什么好呢?
这大和尚越说越气,额头上青筋暴起,是咬牙切齿。
可欧阳春一听,什么,嘶~老师,老人家,我~弟子怎么成了大宋子民呢,我,我不是契丹人吗?
呀呀呸~契丹人有姓欧阳的吗?
啊我~欧阳春一听,是啊~啊呀,原来我却是个汉人,我是大宋国朝的子民,可我为什么生在辽东地界呢,这,怎么回事?
欧阳春当局者迷,他想不明白,可在场中人呐,好几位都看出来了,怎么着啊,原来欧阳春跟来这大和尚这个五官眉眼,少说能有七分相似,就连这个身量高低,也是大差不差,一看这俩人要么是兄弟,要么就是父子,八九不离十。可看年岁,大和尚少说也能有五十开外,嗯,估摸着呀,这大和尚方才所说,自己千里迢迢够奔辽东教导欧阳春的武艺,那欧阳春还是个汉人,那这大和尚为了个什么,错不了,这大和尚就是欧阳春他爹。
那位说是这样吗,那一点不假呀。来的这位正是欧阳柱,欧阳春如假包换的亲爹,前者展南侠在城隍庙见着欧阳春的武学路数,乃是正宗正令的少林功夫,为了降服此人,南侠客这才紧急够奔登封皋嵩山少林总院,把大和尚欧阳柱给请下山来。
可欧阳柱为什么不愿意跟欧阳春父子相认呐,有原因。欧阳柱那是个情种啊,自打当日自己的夫人被宋朝边军所杀,他是一心求死,这才把欧阳春送交辽东寄养,到了后来,他遁入空门,为了彻底了却尘缘,一心向佛,他这才始终不愿意跟欧阳春相认,但毕竟血浓于水父子连心,他几次三番跑到辽东去教导欧阳春的能耐。
那位说,那无论如何应该告知欧阳春他自己的出身呢,得让他知道自己是个汉人呐,这个呀欧阳柱也有自己的盘算,他就认为,也甭管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哪里都有好人,哪里也都有坏人。就拿自己来说,当日一心报国,跟契丹人血战,可到头来,自己昏死战阵,是个契丹女子把自己救了。后来呢自己带着老婆回家,反倒是宋朝边军勒索不成,杀了自己的老婆,而且自己亲眼所见,好些个宋朝边军那是经常劫掠百姓,跟土匪流寇没什么区别。后来剃度出家研习佛法,欧阳柱就更是认为,天下人,人人都有魔性,人人也都有佛性。跟你是什么地方人没关系。所以呀他也就没有特意的告诉欧阳春,说你 是汉人,没这个必要。但是呢,告诫欧阳春不得滥杀无辜,这是有的。
到了现在呀,欧阳柱看出来了,说我是佛门弟子,天下人在我眼中皆同一般,都一个样。可欧阳春是俗家,他有这个自己人或者外邦人的区别,我再要瞒着他,他指不定得惹出什么乱子。所以今儿啊这才点破欧阳春的身份。
欧阳春听完了,是 如遭雷击一般, 好半晌是苶呆呆发愣,最后啊,他抬手擦了把脑门子上 冷汗,咚咚咚~又给大和尚磕了仨头:多谢老恩师指点迷途,我~弟子罪该万死,我实在不知道我就是大宋国朝的人。要我知道了,就杀了我,我也不能这么干呐,现如今错已铸成,我~弟子该当如何是好哇?
哼哼哼~大和尚冷笑一声:欧阳春呐,按说你不是佛门弟子,我没办法按着庙上的规矩处置于你,但是呢,要说一掌废了你,贫僧我可也有责任,因为你身上的能耐都是我教的,追根寻源怪只怪贫僧我瞎了眼呐,为了偿还你所犯的血债,欧阳春呐,你来看。
这大和尚说着话呀一抬手,把那蒲扇大小的巴掌高高举起,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呢,好家伙,这大和尚气性也挺大,掌上一发力,嗨~嘭~一掌正拍在自己前胸。
这是少林 铁砂掌,力达千钧,大和尚自拍一掌,顿时间脸色一红,脑筋蹦起多高,紧接着大嘴一张,啊噗~口洽鲜血,硕大的身躯轰隆隆~就摔倒在地。
大和尚欧阳柱突然出手,打伤了自己,这一下迅雷不及掩耳,把所有的人全都给吓了一跳,啊~略微一定神之后,南侠和五鼠,以及欧阳春同时往上一扑,蹲下去一看,好么~大和尚嘴角吐着血沫,整个人业已经昏迷不醒。
欧阳春一看,是肝胆皆裂:老人家,老师,啊~我的老师啊~
书中代言,前者出于误会,欧阳春误以为自己是契丹人,而契丹人呢历来还就瞧不上汉人,自打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统一契丹各部,建立大辽国,控制燕云十六州,也就是今天的北京,山西北部一带,这辽国在军事上对汉人政权始终就处于优势地位。所以契丹贵族说起中原人,经常就称呼为叫汉儿,或者南人,往往语带轻蔑。欧阳春自小在辽国长大,对这些耳闻目睹,自然也不例外。
可今儿一听自己是汉人,而且是自己最最敬爱的老恩师亲口所说,是断无虚假,哎吆~这欧阳春可忍不住了,放声痛哭,再一看老师出手自残,这为了什么,表面看老师是出于自责,可欧阳春明白,老人家这是为了在五鼠弟兄南侠展昭,在这些中原绿林人面前,代替我欧阳春赎罪啊。
那欧阳春也是豪杰的性子,一想到自己铸成大错,无法挽回,他心路一窄,得~也不想活了,就见欧阳春血灌瞳仁,欻拉一抬手,就打算有样学样,掌盖天灵。
蒋平一瞧,冷笑一声:哼哼哼,我说欧阳春,你好大的出息,闹了半天,你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大师父,跟你是什么关系吧?
欧阳春略微一愣:蒋平,他,他是我授业的恩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这就追随他老人家而去。
哼哼哼~欧阳春,你住手,实话跟你说吧,这位大和尚,他可不仅是你的老恩师,你知道他俗家姓什么,名字叫什么吗,不怕告诉你,他也姓欧阳,单名一个柱,他叫欧阳柱,你再好好瞅瞅你们俩人这个长相,分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话说到这儿,你还不明白吗,这位老罗汉分明是爱子心切,这才替你受了这一掌啊,你要一死,嘿嘿~这叫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下了地狱,也得下油锅炸你个十八遍,方能洗清你的罪孽呀。
说大和尚叫欧阳柱,这是方才展昭悄没声告诉蒋平的,蒋平呢,一看欧阳春要自杀,也顾不了许多,直接就把这个话给挑明了。
原本欧阳春就心神剧震,再一听蒋平这个话,其实俩人这个父子关系也就是一层窗户纸,欧阳春是沾事则迷,目下经蒋平一语道破,欧阳春顿时是心头雪亮啊,啊呀~是啊,若非父子情重,老罗汉焉能顶风冒雪不远千里去往辽东,教导我这能耐呢?再一看老罗汉的五官眉眼,越看跟自己还越发那么相像。
看罢了多时,就听欧阳春大叫一声,啊~噗~好么,口喷鲜血,身子一侧歪,轰隆倒地是人事不知。
展南侠赶忙上去一瞧,啊呀~各位,无妨,就是急怒攻心,心气郁结 ,将养几天便无大碍。
可事情头儿到了现在,这怎么办, 五鼠弟兄还全都是朝廷严拿的要犯,这要待会官人再追了过来,后果不堪设想啊。智化一看:各位,稍安勿躁,方才我追过来的时候,沿途之上正好看见一家客栈,这外头拴着不少的牲口,其中还有一架车轿,我马上花重金我给赶过来,再把大和尚和欧阳春给掫车上,咱们再做打算。
五鼠弟兄赶忙点头答应,智化一溜烟跑去找车去了。诶您还别说,这个智化心思细腻,思虑周全,时间不大,这位果然赶着架马车回来了。
卢方这人那是个忠厚长者,就问智化多钱,我来出。智化一乐:嗨~卢大哥,这钱还欠着呢,没办法,那人死活不卖,我只能来个硬的,跟他说我暂借一用,让他待会去城隍庙取车。
众人一乐,七手八脚把大和尚给掫到车上,欧阳春也不能给扔着不管呐,也给扔车上去,几个人保着车驾一路到了松江之畔,人家陷空岛有各地都有专门的码头,在卢方的安排下,包括南侠,智化,全都跟着弃车登舟,水花一翻~哗啊~小船乘风破浪就驶向陷空岛。
书说简短,到了岛子上啊,卢方命人取来最好的止血丹,疗伤药,一方面 给大和尚调治伤症,同时也给自己哥几个再包扎一下。
单说这欧阳春,欧阳春并无大碍,在船上晃了几晃,他就醒了,但是呢醒来之后 是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就这么跟着老罗汉。大家伙问他饿不饿,吃点什么,他也不说话。
就这么过了两天,诶老罗汉终于悠悠转醒,好么~那一巴掌可真够呛啊,众人一看大和尚醒了,呼啦超都围拢过来。欧阳春呢趴的最近,眼泪儿下来了:爹,您是我爹,爹啊,不孝儿欧阳春我给您磕头了,呜呜呜~
欧阳春从来没想到,自己自打小就是个孤儿,是有个养父母,但是对自己纯粹是散养状态,你饿不死就行。可到了而立之年,突然蹦出个亲爹,这种滋味,那真是地覆天翻,恍如一场大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