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熙辰扛着冯金贵,和江俊荣、江锦绣一起回到赵家庄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院子里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睡。
江锦华、莫彩霞、吴文、黄涛他们都守在院子里,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焦急。
周文静和顾汐蓝则在屋里陪着罗老太,也是一夜未眠。
看到他们三人平安回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抓到人了吗?”江锦华第一个冲了上来。
当他看到顾熙辰肩上扛着的那个干瘦老头时,眼睛都红了,上去就想踹一脚:“就是这个老王八蛋吗?”
“先进屋说。”
顾熙辰没让他动手,直接把人扛进了柴房,扔在地上捆好。
一行人回到了正房。
罗老太正靠在床上,一见他们进来,立刻挣扎着要坐起来:“安邦,囡囡,你们……你们没事吧?”
“娘,我们没事。”江俊荣快步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声音沙哑:“人,抓到了。”
“抓到了?”
罗老太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光亮,她死死地盯着江俊荣:“他……他都说了什么?你爹他……到底是怎么……”
江俊荣看着母亲期盼又恐惧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个真相,太残酷了。
还是江锦绣走上前,扶着奶奶,将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从冯金贵口中问出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轻声地,又无比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从冯金贵的嫉妒,到王石安的背叛,再到他与小八嘎勾结,谋害了爷爷,最后嫁祸给冯金贵,携款潜逃……
每说一句,罗老太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听到“王石安亲手用绳子勒死了他”时,老太太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当听到“王石安从一开始就是小八嘎的一条狗”时,她猛地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奶奶!”
“娘!”
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周文静赶紧给她拍背顺气,江锦绣则飞快地将一杯灵泉水递到她嘴边。
喝下水后,罗老太的咳嗽才渐渐平复下来。
可她的眼神,却变得空洞而绝望。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怔怔地看着虚空,嘴里反复地念叨着:“汉奸……他是汉奸……我丈夫,是被一个汉奸杀死的……”
这几个字,像一把钝刀,在她的心口来回地割着。
几十年来,她一直以为丈夫是死于战乱,死于意外。
虽然悲痛,但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是无数家庭的缩影。
她也一直以为,冯金贵是舍生取义的忠仆,是赵家的恩人。
她教育子孙后代,要永远铭记这份恩情。
厚待冯家人。
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了。
丈夫是被最信任的人,伙同外敌,残忍地谋杀。
而那个所谓的“恩人”,不过是一个因妒生恨、助纣为虐的小人。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赵家几十年来供奉的,竟然是一个仇人!
“噗——”
罗老太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奶奶!”
江锦绣大惊失色,立刻扶住她软倒的身体,银针飞快地刺入她心口的几处大穴。
屋子里乱成一团。
“快!快去叫医生!”周文静已经慌得带了哭腔。
“别慌!”
江锦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能稳住奶奶的情况。熙辰,你马上去给大哥打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让他立刻动用所有关系,在全国范围内,查一个叫王石安的人!”
她一边施针,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七十多岁的年纪,长方脸,高鼻梁,左耳后有一颗黑痣!他很可能早就改名换姓了,让他从几十年前的出入境记录,还有海外归国人员里查!特别是那些身份不明,但突然变得很有钱的!”
“还有,查一个叫‘腾左’的小八嘎,几十年前在京市活动过的特务!这可能是条线索!”
“好,我马上去!”顾熙辰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往外跑。
“小华,你和吴文、黄涛他们,把庄子守好,任何人不得进出!特别是柴房里的冯金贵,给我看死了!”
“放心吧姐!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江锦华红着眼睛,重重地点头。
“彩霞姐,小玉姐,你们帮我娘照顾一下奶奶。”
“放心吧阿绣。”莫彩霞和张小玉也赶紧应声。
在江锦绣冷静的指挥下,原本慌乱的众人,渐渐找到了主心骨,开始各司其职。
江锦绣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救治奶奶上。
灵泉水和金针术双管齐下,罗老太喷出的血渐渐止住了,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只是人依旧昏迷不醒。
江锦绣探了探她的脉搏,脉象虚浮,是急火攻心,伤了根本。
这次的打击,对老人家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江俊荣一直守在床边,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和他胸前那片刺目的血红,心如刀绞。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江锦绣身边,声音沙哑地问:“囡囡,你奶奶……她会没事的,对吧?”
“爹,您放心。”
江锦绣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有我在,我不会让奶奶有事的。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奶奶这口气,是堵在心里的。只有抓到王石安,让他血债血偿,奶奶心里的这股气才能顺过来。”
江俊荣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庄子,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笼罩在赵家上空的阴霾。
他看着祖宅的陈设,看着院子里那口古井,那个凉亭,想到母亲跟他们说的故事,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前,父亲在这里作画,母亲在这里刺绣的场景。
那本该是一个多么幸福美满的家庭。
可就因为两个人的贪婪和背叛,一切都毁了。
家破人亡,骨肉分离。
几十年的滔天恨意,在此刻,尽数化作了江俊荣眼底的冰冷和决绝。
王石安!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躲在哪里,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你!
我要让你跪在我爹的灵前,跪在我娘的面前,为你的所作所为,忏悔!
……
赵国强的电话,是半个小时后打回来的。
顾熙辰接了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就变得异常凝重。
他挂了电话,走进屋里,对正在给罗老太擦拭身体的江锦绣和江俊荣说:“大哥那边,有消息了。”
“这么快?”江俊荣又惊又喜。
顾熙辰却摇了摇头,沉声说:“不是好消息。”
“大哥说,王石安这个名字,在几十年前,就从所有的户籍档案里消失了。而出入境记录里,也没有这个人。”
“至于那个八嘎特务‘腾左’,当年在京市活动的八嘎特务里,叫腾左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根本无从查起。”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仿佛被一盆冷水,瞬间浇灭。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肯定是改了名字,换了身份。”
顾熙辰说:“大哥说了,他会继续从海外归国人员的名单里查,特别是那些来路不明的富商。但是……这需要时间,而且希望渺茫。”
屋子里的气氛,再次陷入了死寂。
时间,他们等得起。
可是奶奶的身体,等不起了。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绝望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江锦绣,缓缓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轻声说:“常规的办法找不到,我们就用非常规的办法。”
她转过身,目光清亮而坚定。
“爹,熙辰,你们相信我吗?”
“我,或许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