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好吃好喝的热情招待着,可刘体纯的内心里却是焦急万分——他可不是为了个人享受才来的,他身上肩负着的重大使命可还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刘体纯始终想不透张诚的目的是什么,为啥对他这般热情招待,却又不问他此行是因何而来。
他几次张嘴想要说出自己此行的原因和目的,可都被永宁伯张诚拿旁的话题给岔开去了,而为了达成自己的使命,刘体纯也不好硬拦张诚的话头。
时间就是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
“督帅,二虎此来乃有事相求,还望督帅能体谅二虎的难处,体谅我闯军的难处,给二虎、也给闯军一条生路吧。”
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刘体纯,永宁伯张诚心中暗笑,但面上却佯装十分吃惊的样子,边搀扶他起身边急切问道:“我的二虎好兄弟,你这是为哪般嘛?快……快些起来,有话咱且起身了再说不迟啊!”
刘体纯在永宁伯的搀扶下就势起身,十分恳切地说道:“督帅,二虎此来实为肩负重要使命,还请督帅听二虎把话儿讲完。”
“好。坐下来,慢慢讲。”张诚答应的十分干脆。
“二虎,恳请督帅,希望能放我闯军一马,我闯军将来必有回报。”
“二虎兄弟,我不图将来之回报,只是将你当做自家兄弟,既然是你来我这里开的这个口,无论如何我都要帮这个忙,就算将来因此获罪于朝廷,也是在所不惜!”
永宁伯张诚这番话说的同样恳切,真情流露,溢于言表,还真让刘体纯内心感动不已,他再次起身就要跪拜,却被张诚一把抓住,道:“二虎,咱自家弟兄说话,不许你老是跪来跪去。”
刘体纯这才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其实,在没来官军大营之前,刘体纯也是抱了必死的想法,他甚至想到一旦事情谈不拢,便不惜拼出一身剐,也要将张诚拿下,逼迫其退兵他去。
可现实却一次次打了他的脸……
永宁伯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凶残可恶,甚至给人感觉十分的可亲可敬,接连不断的热情攻势,已经开始改变了刘体纯对于永宁伯的刻板印象,也渐渐动摇着闯王在他心目中的高大伟岸形象。
“好啦。现在就来说说闯王开出来的是啥样条件,又须我如何做,才算放他一马吧。”
“督帅,闯王愿奉上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供督帅犒赏将士之用;并愿留下五万厮养饥民,以为督帅充作军功人头之需。
只求督帅不要赶尽杀绝,给出一条明路,容我大军平安退出开封府地界,如此一来,督帅便算是救了开封府城之危,更将我军逐出开封府,对朝廷也算有了交待。”
刘体纯说完了己方的条件和要求后,心中忐忑不安地望着永宁伯,只见他仍旧是满脸笑意,完全看不出其内心究竟是何想法。
“督帅,您要是逼得急了,闯王必然会殊死一搏,就算甲械不如督帅这般精良,铳炮也不比督帅这般犀利,可毕竟人马众多,四面来袭,就算督帅最后打赢了,也必然会损失惨重……”
刘体纯边说着话边观察着永宁伯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听他继续说着:“古语有‘狡兔死,走狗烹’的话,想必督帅也是知道的。
督帅在朝廷上能有今日地位,可以说是‘凭贼而贵’,正是因为有闯王这般人物的存在,朝廷上还需要督帅您在前边顶着,这才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高官厚禄封赏不断。
可一旦闯王势力无存,自此消声灭迹,想必朝廷上也不会容许督帅再有今日这般威风,那时必是消减督帅麾下兵卒,限制钱粮拨付,甚至会寻个由头直接贬官降职,都不是没有可能的啊!”
他见永宁伯的神情略显僵硬了些,以为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便继续说着:“而且,就算督帅拼死拦截,也未必就一定能拦得住闯王主力骑兵,若是被闯王逃出开封府,哪怕只剩下几十人,也难保不会东山再起。
当初洪承畴、孙传庭如何厉害,潼关原一战,闯王身边只余十八骑,被迫隐身商洛山,可只过了年余,不又是数千人马杀了出来。
即使在鱼腹诸山时,粮谷断绝,人困马乏,过万人马十不存一,所剩不足千骑,可一入河南,便死灰复燃,有如滚雪球般发展壮大,直到如今数十万众。”
刘体纯看到张诚神情变化,以为他听进去了自己所言,便打铁趁热般继续说着:“督帅,二虎临来时,闯王曾有言‘我可以失败十次、一百次,甚至一千次,只要不死就能复起;可他张诚能行吗?他能承受得了几次失败呢’?”
永宁伯张诚闻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然转瞬即逝,依旧笑着道:“闯王所言,句句为实啊。他可以失败一百次,甚至是一千次,而我却容不得半分差错,但有一次失败了,恐怕就是万劫不复啊!”
“是啊。”刘体纯喜形于色道:“所以请督帅放我闯军一马,但只许我大军平安退出开封府境内,金银财帛、军功人头,一定管足管够,绝不让督帅亏着了。”
“二虎,你可得记好,这一次我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会答应放过闯军退出开封府,非是看中了那些金银财货,更是跟那个李闯王可没有分毫关系。”
刘体纯闻言又是一愣,他不敢确定张诚这句话里究竟有几分真诚,但既然他已经答应下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达到,心情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二虎,拜谢督帅。”
张诚看着他,缓缓问道:“二虎,你跟我说句真心话,有没有想过投到我的军中,为国朝效力,平贼灭奴,建立不世功业,留名青史呢?”
刘体纯双目圆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若说“是”,有违自己的本心,更恐将来有朝一日传入闯王耳中则于己不利。
若说“不是”,虽然是自己的心里话,可又恐因此而得罪了永宁伯张诚,使得自己此行功败垂成。
思虑片刻,仍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便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督帅,不如咱们商量一下退兵的具体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