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这一仗必须打。”
闯王李自成斩钉截铁地说着:“若是就这般灰溜溜撤兵,对士气影响太大,一旦攻取洛阳后收服的那些头领同咱们分了心,更难收拾。
何况……张诚那小子也不会让咱们好整以暇退军,必定沿途袭扰拦截,一旦不战而退,变故太多,亦不可不虑啊!”
“对,俺也觉着不能就这样跑了,不管咋说总要再打他一下子。”刘体纯很支持闯王的想法。
“汉举,你说咧?”
袁宗弟看了一眼刘体纯,道:“德洁,俺也不想就这样逃跑,可眼下官军兵马虽少,然其势却更盛于我军,实不该与之战啊。”
不过,他旋即便目光望向了闯王李自成,语气诚恳地说道:“不过,大元帅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打这一仗……宗弟愿为前驱,为大元帅打头阵!”
袁宗弟这个人还真不简单,他刚才的这一番操作,既当场表明了自己对眼下局势的意见,又向闯王表达了自己的忠诚。
高,真是高!
可见,无论怎样的时代,能够在史书上留下姓名者,哪怕是只有只言片语的事迹记载,那也是人生天花板的存在了。
“好。”闯王为袁宗弟喝了一声彩。
可他的目光却看向了宋献策和牛金星,凝望的眼神中充满了询问之意。
宋献策忽然开口说道:“大元帅,还有一个法子,若能成功,可免于同官军死战,使我大军平安退回。”
“喔。军师有何妙法,快快讲来。”闯王催促着。
“是嘞。”刘体纯更是着急,直接插言道:“军师,你有何妙计,快些讲嘞。”
宋献策先是笑了笑,目光却看向了牛金星,见他也对自己点头,这才开口说道:“大元帅,想那张诚跟我们既无杀父之仇,亦无夺妻之恨。
他不远千里从宣大赶来开封,一是奉有皇命在身,二嘛无非为了军功与钱财,他张诚自然是要升官,可他手下的兵卒图个啥?还不是钱财二字?”
“军师的意思是……?”李自成一副沉思状。
此刻,闯王已经听明白了宋献策的意思,其实像这样的事儿,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干过,甚至都已经记不清楚干过多少回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以前,他李自成还不是闯王,只不过是众多贼头中十分普通的一个,拿钱卖命这种事情自然是信手拈来,并不会感到有何不妥之处。
而今,他李自成已不止是闯王,他还是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更是一心想着要统领群雄争天下,行改朝换代之事,做那个登基当皇帝的人。
如此,若是再做这等花钱买命的勾当,他李自成又有何颜面统领天下群雄,又何谈登基称帝,行改朝换代之事啊!
“花钱买命,破财消灾,俺看此事可行……就是……不知道那个张诚小子是否愿意呀。”刘体纯对于宋献策的提议,倒是十分赞同。
牛金星看出了闯王的顾虑,他略作沉思,便开口说道:“话不该这般讲,献策所提之议,并非是花钱买命,而是……”
“而是啥嘞……”刘体纯在一旁追问着:“牛先生你倒是把话讲全乎喽。”
牛金星微微一笑,见闯王也郑重地望向了自己,才继续说道:“照我看来,我们同张诚应该算是合作的关系。”
“合作?”
这一次不止刘体纯感到吃惊,就连袁宗弟都吃惊地问道:“打死打活这多日子,咋个就算是合作了呢?”
牛金星瞄了一眼宋献策后,目光又回到了闯王身上,笑着说道:“‘狡兔死,走狗烹’,这六个字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对于朝廷而言,我们就好比是狡兔,四处挖洞,破坏了朝廷的耕种大计;而他张诚则好比是朝廷的走狗,被派出来专司对付我们。
正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才使得他张诚这厮成为了一条对朝廷有用的走狗……可若是狡兔死了,那走狗的后果会如何呢?”
“如果狡兔死了,走狗就变得无用,其结局自然是被炖成一锅狗肉汤啦!”
“德洁将军说的很对。”
牛金星先是肯定了刘体纯的话,接着又看向宋献策,道:“献策,快些说说你的详细计划吧。”
宋献策看了一眼牛金星,在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可这个提议毕竟是他所提,却又推脱不得,只能在心里暗道:“牛启东,只言片语便深得人心,仿佛是他想出的这个法子似的,真是狡猾啊。”
不过,腹诽归腹诽,宋献策却不敢怠慢,只听他说道:“我们可派人去见张诚,直言其若使我大军从容退回伏牛山,可送之金银珠宝玉器,以及军功。
否则,我们便与其决死一战,那时就算他打胜了,也必定元气大伤,而朝廷上更会因为少了我们闯军这股大患,就不会再如今日这般重视于他,甚至还会因此而引来杀身之祸。”
宋献策最后更补充道:“如果没了贼,那还要当兵的作甚呢?这个道理……我想张诚也自然是懂得的。”
“金银珠玉,这些都好办,咱们朱仙镇就有好多的存货……”闯王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可军功……难道还要留下一支人马给他杀不成?”
宋献策微笑着回道:“这倒不必……”
他略微卖了一下关子,便继续说道:“咱们手里还有许多饥民,带着走又浪费粮食,何不就此留给张诚,他杀了就是军功,留着便空耗粮食,于我却又无害,岂不美哉!”
“妙……妙啊。”刘体纯对此十分赞同,第一个拍手叫起好来。
闯王却是神色如常,但眉头深锁,似乎在沉思之中……
牛金星看了看闯王后,又瞧了瞧袁宗弟与刘体纯等人,见其他人并无反对之意,便开口问道:“献策,你说咱们这里谁去比较合适呢?”
宋献策轻摇羽扇,面色如常,然心里却在暗骂:“牛启东你个老狐狸,好事儿你全领了去,得罪人的活却都推给我。”
可是,他却也只敢在心里暗骂罢了,毕竟牛金星在闯军中的地位,非是他宋献策可比,虽然贵为军师,却连牛金星的一半都比不上。
宋献策的目光在帅帐内众人身上打转,最后停留在了刘体纯的身上,道:“德洁将军曾与那张诚有过一面之缘,自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他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说给闯王和刘体纯二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