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城外,北伐军震天的杀声如潮水般拍打着高耸的城墙,如今的黄龙府仿佛巨浪中岿然不动的黑色礁石,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前所未有的凶猛冲击。
你且看东城之外,大雨之前便有一座座箭楼拔地而起,现如今有碎石铺路,木板为桥,这些箭楼更是宛如移动的山峦,黄龙城头高,这些箭楼也不差分毫,一名名精锐弓兵列立其上,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泼洒而下,压得城头金兵难以抬头。
城墙之下,烟尘滚滚,数军精锐的骑卒如同鬼魅一般,在城墙与军阵之间的空地上穿梭往复,用精准的骑射不断点杀任何敢于暴露身形的守军,或用套索拉扯城垛,试图直接由马背上登城杀敌,袭扰得城头金兵疲于奔命。
那北伐军的箭楼和骑阵之内泼洒出的无数羽箭,在半空当中组成一股毁灭之潮,当这股浪潮攀升至最高点时,甚至短暂地遮蔽了惨白的日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嗖嗖”声,随即带着致命的尖啸,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向城头!
“举盾!避箭!”
城墙上,一名金军老卒声嘶力竭地吼叫,声音却瞬间被箭矢撞击盾牌和城垛的密集撞击声所淹没。
一个没经历过军阵的金兵反应稍慢,被一支角度刁钻的弩箭贯穿了肩膀,惨叫着向后倒去,旋即被同袍拖到女墙下,但更多的箭矢已然落下,将他刚才站立的位置钉得像只刺猬。
今日攻黄龙那可是大军决战之时,高宠军中的羽箭自然再也不用有半分节约,因此这箭雨当中各种箭簇繁,有破甲的三棱透甲锥,有带倒钩的狼牙箭,更有甚者,还有那一支支早已缠好油布的火箭,拖着黑烟,钉在木制的城楼、塔棚上,迅速引燃一片,浓烟与焦臭弥漫开来。
那些高耸的箭楼,如同移动的钢铁森林,缓慢却坚定地逼近城墙。每座箭楼的顶部都有数十名北伐弓弩手,他们在厚实的护板掩护下,居高临下,进行着精准而冷酷的猎杀。
从他们的视角望去,城头奔跑、呐喊的金军身影清晰可见。
一名箭楼射手眯着眼,稳稳扣动弩机,劲矢离弦,精准地将一名正奋力抬起滚木的守军喉结射穿。金军的弓手试图还击,可是零星的反击箭矢却连箭楼外的牛皮都不曾射穿,更不要说对木制结构后的北伐军士能造成实质威胁,反而立刻招致数倍箭雨的疯狂报复,压得他们根本抬不起头。
与此同时,城墙之下,烟尘滚滚,杀机四伏。
高宠麾下的骑卒如同山巅盘绕飞旋的秃鹫,呼啸而来,倏忽而去。他们并不直接冲击城墙,而是凭借精湛的骑术,沿着城墙根飞速掠过。马背上的骑卒或是张弓搭箭,进行令人恼火的骚扰射击。
有了这些骑卒在城下袭扰,城头的金兵根本没办法组成有效的反击,那滚木礌石刚刚搬起来,两支羽箭便锁喉而来,滚木没等扔下城呢,军士就倒翻向后,甚至因为抓握不稳,有不少滚木在城头上翻到,反而伤了不少的金军士兵。
骑兵们呼啸之间还用各种污言秽语挑衅咒骂,如附骨之疽一般,不断撕扯着金兵的神经,让他们无法全力应对正面攀登的致命威胁。
在这箭雨的疯狂压制与袭扰下,城头的金兵仿佛被捆住了手脚,又蒙住了眼睛。
他们每做一个动作,无论是投下滚木礌石,还是倾倒金汁沸油,都需要付出血的代价。箭矢破空声、火箭燃烧的噼啪声、骑兵的马蹄声和嚣叫声、以及伤者的哀嚎,交织成一曲令人绝望的死亡交响乐。
也正因如此,这东城之外虽然步卒最少,但是抵近城头的速度却是最快,其他几城那边云梯都还没渡过护城河呢,东城这边云梯顶端的铁扣已经紧紧锁死在垛口之上。
云梯之上,这箭雨之下,无数精锐步卒已然巨盾横刀向城头攀援而去,而这其中最为骇人的便是那五员锤将。
那边阵前的高宠看着分踏五架云梯之上的五位大将,面上满是轻松之色,咱们这位高帅此时端坐马上,看看五员将,又看看城头上挥动双锤的完颜秉德,眼中满是玩味之色。
“用锤的,不知道你这两柄锤能扛住这十柄吗?希望你能多撑一会,也让我能多看看大金最后的光辉吧!”
至于说现在云梯上的五位不是旁人,正是岳云、何元庆、严成方、狄雷、黑蛮龙五位大将,五个人十柄锤平日里端坐战马之上,往来奔走征战四方,可到了今日这攻城之时,五个人十柄锤拎在手中,却是要步战登场,要在这黄龙城头大开杀戒。
五架云梯中,正当中一位自然是那金锤大将,岳帅嫡子,小将军岳云。却见今日岳云领军向前,并非是五人中进度最快的一位,但却是五人中最为稳妥一位,那真如山岳般不可撼动。
岳云每行一步踏上那云梯都发出沉闷巨响,仿佛城墙都在他的重量下呻吟,当岳云那身披金甲的身躯跃上垛口后,瞬间成为了所有金兵集中火力的目标。
一时间长枪攒刺,刀斧加身,可岳云看着眼前这些金兵,却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怒吼,一对擂鼓瓮金锤舞动开来,每一锤虽说没有多快,但却蕴含着无匹的巨力和绝对的掌控。
“轰!”一锤横扫,十二杆长矛齐根而断,持矛的守军虎口崩裂,手腕无力的低垂身侧,只能是踉跄向后退去。
“铛!”一声,另一锤向下一砸,一面铁盾应声破碎,飞散的碎片刮到周围的金兵,都有数人翻倒哀嚎在地,至于说举盾的那名金兵,更是胸口被砸得扭曲变形,士兵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横死当场。
时到今日,岳云的双锤已然是另外一番风貌,两柄锤抡动起来却无半分花哨,就是最纯粹的碾压之势。
金锤过处,兵器破碎,甲胄崩裂,骨断筋折。只一人立在那里,却似洪流中的砥柱,将所有抵抗狠狠撞碎,为身后的精锐步卒开辟出越来越稳固的登陆场,有他在,北伐军的登城健儿就如利刃一边,深深切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