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奇这才知道涉及一桩商业,潘家钱庄开业后,潘家集中绝大部分资金落在钱庄,潘杨杂货在盐定路不能经营,自身本又在收缩。秦可儿有意把股权过给杨家,退出潘杨杂货控股,最好的接手家族就是杨家。
杨元奇沉思,杨家不涉钱庄,杨家有运输体系,哪怕潘杨杂货其他地方不赚钱,杨家也可以通过杂货和货运商行把很多地方串联起来,如果这事李师师听闻,她也一定会怂恿潘金莲接下杂货。
一旦西北各州府都有潘杨杂货,那一个地方亏损与否就不重要,这本就是一种商业布局。至于李师师的体系,怎么都有个明线落脚点。
杨元奇很无奈,他的这些夫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或许这门交易很早就有打算,双方都在沟通,所以这里的掌柜实则是杨家人。
扈三娘说道“相公,这事我们女子的事,你还是别多问了吧。”
杨元奇说“你也清楚?”
扈三娘回“我和金莲姐姐就在清风寨,多少听到一些。”
杨元奇道“回头你和她说说,不着急就好。”他知道这事他也拦不住。
扈三娘点头。
杨元奇对宋掌柜说“什么都好,自己学会惜身。”既然他说见着白牡丹,那他就仅仅是个掌柜,白牡丹和潘杨杂货又没什么关系,只会是情报司。
宋掌柜谢过杨元奇。
杨元奇说:“真是无聊,店不看了。好好经营,我们走吧。”杨元奇兴致实在不会高,看来他的这些夫人比他走得都远。
这其实是种必然,当杨家想把盐定路建成自留地,女子对自家东西的维护会更加激进,整个杨家亦然如此,这是杨兴武的无奈,迟早也会成为杨元奇的无奈。一辆往前飞奔的火车,火车头想拉闸,得慢慢来,别让后面的车厢冲撞到车头。何况火车头的一员杨元奇本人不也在有意无意加了点油进去。
……
杨元奇回来路上脸色说不上好差,扈三娘问:“怎么了?相公认为不妥?”
杨元奇点头,这个度是很难控的。诸如当年苏颂警告杨元奇,北水帮不能肆意扩大一个道理。盐定路的归属杨家和中枢关系就很微妙,要是杨家影响在西北过于扩散,难免有人不高兴。
杨元奇笑着回:“回去我和金莲聊聊,还是把脚步慢下来好。”
林灵素这时候说:“却是如此,就如同佛道还有各种教派,没有了固然让百姓少了一个心灵慰藉的归宿,影响太大又是取死之道。”
杨元奇道:“那不一样,佛家也好道家也罢,都只是一个松散说法。各家里面派别林立,关系复杂,矛盾和合作共存,称不得一家。杨家要盐定路,就一定不能得陇望楚。”佛教和道家内部从来没有统一的宗派,道家各门各派之间就互不录属,撑死就是香火情。难道还能说神霄派和茅山派是一家人?!
这一趟出来,没怎么逛延州,让杨元奇多了一桩心事。想想太原呢?杭州呢?或许陈鱼这次来定边,有些事得好好商议。定边杨家还好说一点,杭州杨家呢,要他们也注意一点,暂时不能发展?!这怎么都不是一件好开口的事。
……
杨元奇认真写了一封信回去,这事去找潘金莲和李师师她们说,撒娇打哈她们现在可是得心应手,他自己都觉得应付不来。干脆信函说盐定路很缺资金,需要发展,其他地方收一收。他看到延州的潘杨杂货就不好维持,一两处说得过去,要是边境州都如此,这就实在是亏本生意,影响更不好。
这次执笔的是林灵素,林灵素写完捂了捂手:“喂,你故意把我带着,就是给你做书吏的啊。”
杨元奇道:“想多了吧,还书吏,那是吏员,执笔小丫头还差不多。”
林灵素大怒。
杨元奇一副猪哥脸:“我这不想你女装的样子嘛!”
林灵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说稀罕她,她的怒气怎么就小了这么多?!风月相关,她在他面前真的就是雏!
……
这封信函在天波杨府还是起到一定的作用,信函中不仅有杨元奇的话语,信末端也有一段是林灵素对此事的个人看法。杨元奇慎重强调盐定路,大家目光远点没问题,却必须基于一个前提,盐定路。更为重要的是,这个既定前提不仅使杨家的,也是大宋朝堂给的。这是杨家每一个人都放在心上的。
林灵素写这封信的时候,内心竟然有点小激动,原来述说不一定要靠话语,也可以用信函。这就是述说,和写作无关,不过是换个方式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最亲近的人,她那会想到的就是最亲近的人。(这份署名林黛的信函是为数不多的留存于后世的她的信。很多人认为林黛和林灵素是一个人,林黛的笔迹和林灵素太过相似;也有很多人认为林黛和林灵素恰恰不是一个人,林黛可以代表杨元奇写信函,却从未有过林灵素代表杨元奇的信函。)
……
杨元奇在克制自己对延州的所有想法,人有的时候会有一种执念,拥有了这里是否意味着拥有了未来。一路行来,他见到的延州是一个破败的地方,又觉得或许这就是起点。
扈三娘悄悄的走到他后面“有心事?”
杨元奇叹“总觉得这里不该如此,他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扈三娘道“人力有穷时,你做得很好了。别说清风明月寨,横山族对你都颇多好感。”
杨元奇苦笑“他们要求真的不多。”不用讳言,杨元奇没有那么远大的理想,他的出发点更是杨家,是自己。他需要娇妻美妾,也需要一份自由。他做得再多也是基于此,家国情怀在他心中是不是有底限,他真的不清楚,也无法剖析。他们说他有!也许他们也是想把这个强加在他头上。
杨元奇有时候会取笑别人“为了梦想”,但在延州,在这里,他知道有些人真的就是为了梦想。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他们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