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吗?”楼下传来一声女人的声音。
“完了!来了!”阿泰惊叫。
“什么来了?”陈三爷诧异。
“蕾蕾!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来一次,打探您的消息!”
陈三爷身子一颤:“千万别告诉她我在这儿!”
“明白!”阿泰转身下楼。
一楼训练室,蕾蕾正在左顾右盼,见阿泰来了,笑道:“阿泰,最近忙啥呢?”
阿泰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啊,就是教拳呗。”
“有陈三爷的消息吗?”
“木有啊。哎呀,蕾蕾啊,别老是惦记陈三爷了,他远在中国,又被日本侵略,始终没消息。”
“也没跟你们联系吗?”
“木有啊。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蕾蕾晃了晃手腕:“这是他给我的手表,我一直戴着,截了表带,正合适。我每天看着这只表,就好像看到了他。”
“你真多情。三爷结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蕾蕾憧憬道:“结婚了怕什么?十里洋场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自从他在上海滩一战成名,我就注意到他了。”
“他是天津人。”
“管他呢。早晚有一天,我会去中国找他,和他一起漫步上海滩。”
“漫步不了了,他腿瘸了。”
“什么?!”蕾蕾一惊。
阿泰顿时觉得自己说漏嘴了:“呃……没什么。”
“你刚才说他腿瘸了?”
“我说了吗?”
“你说了!你怎么知道的?”蕾蕾两眼直勾勾盯着阿泰。
“我……我……我猜的。”
“你胡说!你怎么不猜他胳膊折了?你肯定和他有联系对不对?他来电报了对不对?电报挂号多少?你告诉我,我给他发电报。”
阿泰感觉自己大意了,不知如何应对:“呃……”
“你别吭哧瘪肚的!我可告诉你,你这拳馆能开这么大,我可是在唐人街给你做了好多宣传,给你带来200个学员,你别忘恩负义。”
“我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你快告诉我陈先生的电报挂号!这点忙你都不帮,不够意思!”
阿泰一阵纠结:“其实吧……”
“你倒是说啊!”
“其实……”
“明天我再给你带50个学员过来!”
阿泰嘬了嘬牙花子:“蕾蕾啊,三爷他……”
蕾蕾睁大双眼:“他怎么了?啊?你说啊!你要急死我啊!”
“他……就在楼上。”
“啊?!”蕾蕾身子一颤,不敢置信。
“是的,刚来,就在楼上。我跟你说,你别说我告诉你的,你就说你自己非要上楼……哎?人呢?”
蕾蕾早已如同燕子一般,飞上二楼。
推门就进,一眼锁定陈三爷:“陈先生!”
陈三爷惊得差点从轮椅上蹦起来:“哦……蕾蕾……你好。”
“你的腿……怎么了?”蕾蕾满眼心疼。
“哦,没事,没事,风湿。”
“看没看医生啊?吃没吃药啊?”
“哦,吃了,吃了。”
“还能站起来不?”
“估计够呛了。”
“没事,我照顾你一辈子,就像当初在唐人街,喂你吃饭。”
陈三爷脑袋嗡地一声,此刻阿泰也跑进来了,陈三爷不解地看了阿泰一眼,那意思是说你咋还把她弄上来了呢?
阿泰面红耳赤,满脸尴尬,像个驴粪蛋子。
“陈先生,我长大了,当初我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这四年,我都20了,我好看吗?”说着,蕾蕾辗转一周,花摆裙翩翩舞动。
赤道附近长大的居民就是热情,这是陈三爷遇到的最直接的女孩子,陈三爷呵呵一笑:“呃……好看,好看。”
“配得上你吗?”
陈三爷有点招架不住了:“那什么……蕾蕾啊……”
“你是来找我的吗?”蕾蕾双眸闪动。
陈三爷窒息了。
“你说话啊,陈先生。”
“我……”
“我答应你了!”
“咳咳咳。”陈三爷剧烈咳嗽,“坐吧,坐吧,坐下聊。”
蕾蕾拉过来一把椅子,咵嚓坐在陈三爷面前,近在咫尺,彼此都感受到呼吸,伸手就摸陈三爷大腿。
陈三爷一哆嗦:“干啥?”
“别紧张。我懂中医,在唐人街学过,风湿痹病,跌打损伤,我摸摸你的筋骨经脉,看看是否能康复。”
“哦。”
“别动!”蕾蕾纤手慢游,从环跳到血海,再到膝盖、足三里,腿骨胫骨捋了一个遍,突然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嘶——”
陈三爷一愣:“咋了,没救了?”
“您没病啊!没病没伤!腿部肌肉、经络、骨骼,都正常!”
陈三爷一惊:“不会吧?我站不起来,疼啊。”
蕾蕾自信地说:“不可能!我这手法,从无失误,有病就是有病,没病就是没病!你把手拿过来,我再听听脉!”
陈三爷把左手递给蕾蕾,蕾蕾搭在自己大腿上,三指伸出,切脉寸、关、尺,边号脉边说:“寸关尺平稳,浮取有力,中取强劲,沉取如滔滔江河连绵不绝,您身心健康,毫无病恙!不可能站不起来!”
陈三爷故作诧异:“怪了,怪了,可我就是站不起来。”
“我康康。”蕾蕾突然起身,搀扶陈三爷的胳膊,“使劲,使劲,慢慢站起来,走,走两步。”
陈三爷故意配合,努力起身:“哎呀,不行啊,脚不加力啊。”
“别控制,走,走起来。”
“哎呀,走不动。”
蕾蕾想了想:“也许是足寒,足部神经紧张,阿泰啊,你去打盆热水来,我给三爷泡个脚,然后足底按摩一下。”
“不用了!”陈三爷拒绝,“我还有事,蕾蕾啊,你忙你的吧。”
“我不忙!我中医,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我这按摩跟你去的按摩店不一样,不是色情按摩,我这是经络疏通,真正的中医按摩术。”
“谢谢你啊。”陈三爷委婉地说,“那……今天就不用了,我一会儿还要出去……”
“去哪儿?我陪你去!”
“有公差,公差。”
“你看!你给我的表,我一直戴着呢,走字可准呢!”蕾蕾伸出手腕晃了晃。
“好,好。”陈三爷几乎应接不暇了。
新青年就是不一样,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思想,陈三爷就够开放了,此时此刻还是觉得自己老了,有代沟,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