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和刘春晓领着土豆到家时,墙上的挂钟刚敲过四下。
院子里飘着股饭菜香,顾父正蹲在灶台边择菜,顾母系着围裙在案板上切肉,周姥姥坐在小马扎上摘豆角,三人正说着话,见他们进来,都抬了头。
“春晓来啦?”顾母笑着擦了擦手,“今天带土豆上哪玩去了?一鸣呢?”
周姥姥手里的豆角还没摘完,就急着凑过来问:“对对对,一鸣呢?
给他介绍的那个小对象怎么样啊?
成不成啊?”
刘春晓被问得笑起来,挨着周姥姥坐下:“姥姥,您就放心吧,好着呢!
他俩聊得投缘,这不,一鸣送英姐回家了,估计得晚点回来。”
顾母刚切完一块肉,闻言抬起头:“英姐?
你说的是骨科的刘英?”
“嗯,就是她。”刘春晓点点头。
顾母立刻转向周姥姥,语气里带着笑意:“您听见没?
咱家春晓可是把您的话往心里去了!
这刘英可是个好姑娘,踏实能干,性子也好,我们医院里盯着想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可不少呢,能让春晓说动她来见一鸣,不容易啊。”
周姥姥一听,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拍着刘春晓的手:“还是我们春晓有本事!
这刘英我知道,上次去医院拿药见过一回,白白净净的,说话也客气,跟一鸣配一对,真是再好不过了!”
顾父在一旁插了句嘴:“只要孩子们自己愿意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他看了眼顾从卿,“你也别总站着,过来把这菜洗了。”
顾从卿应了声,挽起袖子去打水,土豆则凑到顾母身边,指着案板上的肉:“妈,晚上要做红烧肉吗?”
“是啊,”顾母笑着捏捏他的脸,“给我们土豆补补,今天跑了一天,累坏了吧?”
土豆被顾母掐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梗着脖子哼了一声:“红烧肉太腻了嘛,我中午吃了六大块,现在看见油星子都犯怵。”
“我今天吃了糖,吃了饼干,中午还去饭店吃的,然后还去看了电影。
妈,我们中午就吃的红烧肉,晚上你能不能别做了?
做点别的呗。”
顾母被土豆气笑了,掐着他的脸说:“臭小子,你还挑上嘴了。
有肉吃就不错了,还想挑花样。
你要不吃,等会你别夹。
你不吃红烧肉我们还吃呢。
去去去去给你姥干活去。
去拿煤证来,天天跟个小少爷似的。”
揉着被掐红的脸蛋,磨磨蹭蹭地挪到周姥姥身边,“姥姥,煤证在哪呀?是不是那个铁盒子里的?”
周姥姥正用针线把散了线的手套缝好,抬头瞪他一眼:“在堂屋柜子最上层,踩着板凳够。
慢点啊,别摔下来磕着后脑勺。”
想扶他,又被土豆摆手推开。
“我能行!”
噔噔噔跑到堂屋,踩着板凳晃悠着够铁盒子,动静大得像在拆家。
“拿到啦!”
举着一沓煤证跑回来,献宝似的递到顾母面前,“妈你看,我没摔!”
顾母接过煤证翻了翻,突然笑出声:“你这拿的是上个月的作废票据,新的在盒子底下呢。”
戳戳他的额头,“就你这毛手毛脚的样,还说不累?
赶紧去换正确的,不然晚上真没肉吃了——让你爸给你当保镖。”
土豆脸一红,又咚咚咚跑回去,这次顾父不放心,跟着站起来,“我跟你去,省得你把柜子门拆了。”
周姥姥看着他们的背影叹气:“这孩子,随他爸,手脚没个闲时候。”
转头对顾母说:“晚上就做个白菜炖粉条吧,配玉米饼子,清淡点,也省得土豆闹别扭。”
顾母点头:“行,听您的。”
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这臭小子,等会回来非得罚他剥大蒜不可。”
“再让他跟他哥去拉煤。”
……
刘英站在大院门口,本想在这里跟赵一鸣道别,可抬眼撞见他那副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带着点呆气,睫毛上还沾了点雪沫子,像只被冻得可怜兮兮却舍不得走的小狗。
那眼神水汪汪的,看得她到了嘴边的“就送到这吧”硬是咽了回去。
俩人就这么沉默着往里走,鞋底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直到自家院门映入眼帘,刘英才停下脚步,声音轻轻的:“我家到了,你快回去吧。”
赵一鸣看着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抿了抿冻得有些干裂的嘴唇,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好,我后天去医院找你。”
刘英点点头,睫毛颤了颤:“嗯。”
“你快进去吧,外面冷。”
赵一鸣又说,眼神还黏在她身上。
刘英“嗯”了一声,转身推开门,却在门轴转动的瞬间回头看了一眼——赵一鸣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望着她这边。
她心里莫名一暖,赶紧推门进了屋,直到隔着玻璃看见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才轻轻吁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