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从卿刚踏入医院一楼大厅,消毒水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理了理衣襟,正准备往楼梯口走,急诊病房的方向突然炸开一阵尖利的哭嚎,划破了大厅里原本还算平静的氛围。
“哎呀,我的儿啊——”
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年纪轻轻的就受了这么重的伤啊!
这好好的人进了医院,怎么反倒越来越重了?
都是这些大夫没好好治你呀!”
哭声里夹杂着桌椅碰撞的哐当声,还有几个男人粗声粗气的附和。
那妇女的哭嚎越发凄厉,几乎是捶胸顿足:“老天爷呀!
这是什么黑心医院啊!
欺人太甚,纯粹是欺负我们老百姓啊!
把我儿子都给治坏了,这叫我们往后可怎么活啊——”
顾从卿皱起眉,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周围的病人和家属纷纷探头张望,有人面露忧色,有人低声议论。
他往急诊病房的方向看了看,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隐约能看到几个情绪激动的身影。
他没打算去凑热闹,决定先上去看看母亲的情况,回头再打听这边出了什么事。
顾从卿的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急诊室方向就传来刘春晓清亮又带着火气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哭闹:“这里是医院,不是你们家院子!
谁让你随地打滚、乱喊乱叫发疯的?”
他顿住脚步,转头望去。
只见刘春晓穿着白大褂,双手叉腰站在那哭闹的妇女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透着一股子严肃:“你儿子送过来的时候,我们都是严格按照治疗流程处理的,伤口处理得很好。
现在伤口刚缝合,愈合之后是什么样子都没见到,你倒好,一口咬定儿子要残疾了——我可没见过这么诅咒亲儿子的妈!”
那妇女被说得一噎,哭声小了点,却依旧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刘春晓上前一步,声音更硬了些:“你现在马上起来,别在医院里撒泼打滚影响别人看病!
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这就叫保卫科的人来把你拉出去!”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不少人看向那妇女的眼神也带上了点不赞同。
顾从卿站在原地,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眼底漾着几分笑意。
心里暗道,不愧是他媳妇——哦,是未来媳妇,说话条理清晰,句句在理,性格又这么坚定,真是越看越喜欢。
他没再多耽搁,脚步轻快地穿过人群,走到刘春晓身旁,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前站了半步,目光落在那几个面露不善的男人身上,无声地传递出保护的姿态。
刘春晓眼角余光瞥见他,愣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继续对着地上的妇女沉声说道:“赶紧起来。
再不起来,我现在就叫人把你拉出去!”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几分冷意:“这里是医院,到处都是病人。
你要是还想让你儿子好好康复,就消停一点。
吵吵闹闹的,不知道会影响其他病人休息吗?
病人休息不好,怎么能好好康复?
你这又是哭又是闹的,到底是盼着他好,还是真想让他落下病根,变成你嘴里说的那样?”
那妇女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看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又瞅瞅刘春晓身后站着的顾从卿——那年轻男人眼神平静,却莫名让人觉得不好惹,终于磨磨蹭蹭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我也是急的”,气焰明显矮了半截。
那妇女见刘春晓态度丝毫没有松动,眼神里的坚定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心里那点撒泼的底气彻底泄了。
她终究还是把儿子的病放在心上,琢磨着要是真把医生惹恼了,耽误了治疗,那才是天大的祸事,于是悻悻地闭了嘴,只是站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刘春晓见她总算消停,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语气也平静了几分。
“现在病人需要安静休息,等他醒了记得叫医生。”
说完,她拿起桌上的病历本,转身走出了急救室。
顾从卿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走廊,直到走到楼梯口,周围没了旁人,刘春晓才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挑了挑眉,眼底带着点促狭的笑意,看着顾从卿问道:“怎么样?我刚才有气势不?”
顾从卿手里还拎着饭盒,闻言轻轻拍了拍手,语气里满是赞赏,眼神亮晶晶的,“太厉害了!
条理清楚,气场全开,不愧是我未来媳妇,就是牛!”
刘春晓被他直白的夸赞说得脸颊微红,伸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嗔怪道:“没个正经的。你怎么来了?”
“给你和我妈送点早饭。”
顾从卿说着,把手里的饭盒往她面前递了递,笑容温和,“姥姥煮的粥,还热着呢,你要不要吃点?”
“吃,必须吃!”
刘春晓眼睛一亮,伸手就接过饭盒,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却又透着股鲜活的劲儿,“我这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最多就是坐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眯个十分二十分的,可把我累坏了。”
她领着顾从卿去了她二楼办公室,打开饭盒盖,一股温热的粥香飘了出来,瞬间勾得肚子咕咕叫。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里面软糯的米粥,嘴角弯得更厉害了。
“我现在感觉啊,真能吃下一头牛!”
顾从卿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你先吃,我把那份给我妈送去。”
刘春晓头也没抬,已经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含糊地应着:“嗯,你去吧。”
温热的米粥滑入胃里,驱散了一夜的疲惫,她心里暖融融的,觉得这平凡的早饭,此刻却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