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冷杉林后。
见身后未有人追来。
孙照夜急忙收了千里简,落在了官道上。
脚一接触到地面,孙照夜便掏出水囊猛地往嘴里灌了几大口水。
刚才与闻人信的交锋,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和真气。
疲惫不堪的他,眼里浮现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瞅一眼空荡荡没有人烟的官道。
孙照夜颇有些后悔道:“娘的,早知道你陈归鸿这么废物,本公子刚才就不该那么拼命的。”
长长吁了口气。
孙照夜佝偻着背前行,光看背影像个老态龙钟的老头。
行不多久,白蛛撞得竹筒咚咚咚响。
孙照夜不耐烦的敲了敲竹筒。
“给你找个媳妇你还不愿意了?再不安分,我把你油炸了下酒!”
提到了酒,加之疲乏得紧。
孙照夜下意识就去摸腰上挂着的酒葫芦。
摸了个空后。
他这才想起来之前一时性情,把酒葫芦摔在了山顶的巨石上。
但是酒虫闹得紧。
仔细斟酌片刻。
他伸手摸了摸腰上的玉牌。
面前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大坛酒。
“陈归鸿啊陈归鸿,你是没这个口福了,谪仙阁的资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可怜你那些个徒子徒孙们,没了你这个顶梁柱,他们就得变成待宰的羔羊。”
把头伸进坛子里美美的喝了一大口后。
孙照夜又自顾道:“还有,我实在没搞懂,你怎么会死在陆天明的手里?那小子才六重天而已。”
咂了咂嘴。
孙照夜忽地想到了什么。
抬头看了看夜空。
最后突然将酒坛收起。
顺着官道继续走。
行至一处岔路口,他没有继续往南,而是转至了向西的岔路。
“正事做不成,那就做点其他事,你小子不是能耐吗,我把你妻儿带回南洲,看你还有多大的能耐!”
说着,孙照夜咧嘴笑了起来,陈归鸿身死道消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
这人一高兴,又想喝酒。
可就在他又想去掏酒坛的时候。
旁边已经冒出青绿的树林子里,哗啦啦作响。
孙照夜猛的侧目望去。
树影晃动,像无数厉鬼在朝孙照夜招手。
“也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想不到我孙照夜竟然混到了这个地步。”
以为只是风吹,孙照夜无奈摇了摇头,又准备去摸腰上玉牌。
可是随即他眼神一凛。
蹙眉道:“不对,如果是风吹,那怎么只有一边的树林在响?”
说着。
孙照夜手腕一转。
摸玉牌的手,直接攥住了青竹节剑。
他表情凝重望着左手边那片树林,眼珠子一动不动。
黑漆漆的树林已恢复了平静,只树枝轻轻摇曳。
然而孙照夜已经汗如雨下。
因为他看见,明明看似平静的树林里,一棵老树下,竟然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孙照夜背上汗毛直立。
攥住剑柄的掌心,因为汗水的原因,湿滑得差点剑都抓不稳,
“有本事露出真面目,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
身为八重天的强者,孙照夜不惧鬼神。
可今天的情况不一样。
想起暴毙的陈归鸿,孙照夜心神愈发不安。
他不相信仅凭陆天明自己能杀死陈归鸿。
一定还有他所不知道的存在,一直没有露过面。
正思索着。
那双瘆人的红色眸子,突然间变了位置。
拉着两道红色尾迹,从孙照夜的上空划了过去。
当啷——!
孙照夜的搏杀经验也不算少。
下意识举剑护住头顶。
果不其然,那双猩红眸子的主人,并非猛兽,而是一个人,一个真正实实存在的人。
“你是...”
孙照夜晃眼中依稀看见了那人的脸。
那张脸根本不是人的脸。
人的脸,不可能那么吓人。
还未来得及说出那人的名字。
猩红的双眼落地后再次划过头顶。
孙照夜心有震惊。
难免受到影响。
一个躲避不及。
肩膀上多了一条血淋淋的口子。
疼痛让孙照夜瞬间清醒过来。
“老鬼,你是陈归鸿从南洲请来的挖坟人老鬼!”第二次看见那个人的脸后,孙照夜无比笃定道。
猩红的眼睛没入树林,时隐时现。
“是我又如何?”
老鬼的声音比在十里镇的时候怪异,像是有刀片卡在了嗓子里。
听闻此言。
孙照夜双眸开始颤动:“你明明跟我和陈归鸿是一起的,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猩红的眸子中在树林中一闪。
下一刻,老鬼出现在了官道上。
他矮着身子向前冲的模样无比坚定。
坚定到孙照夜都感觉今夜自己必死无疑了。
“因为你该死!”
老鬼咬牙切齿说完这句话后。
手中长剑突然被一股紫气包裹。
当啷一声。
身心俱疲的孙照夜倒飞而出。
最后砸进树林里,手中青竹节剑也落在了地上。
老鬼捡起地上的青竹节,不疾不徐走到还在地上挣扎的孙照夜跟前。
同时居高临下道:“你这个杂碎,三千年前就该死了,要不是那痴儿有所顾虑,你哪有机会在这北洲为非作歹?”
剑刃上的紫气,加上此刻老鬼说的话。
让孙照夜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人。
“你是...钱北幽?”孙照夜瞪大了眼睛。
钱北幽手中宝剑毫不留情斩向刚刚爬起来的孙照夜。
几近力竭的孙照夜危急中退了一步。
但一步哪里够?
哗啦一声。
他的胸前立马被利剑斩出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
甚至可以看见肋骨下包裹着脏器的那层薄薄的膜。
“你既然已经猜出我的身份,那么你觉着,自己该不该死?”钱北幽声音何其冰冷。
孙照夜无言以对。
整个南洲都知道,他孙公子最恨的人便是陆痴,也知道他背后的叠竹书院,在当年陆痴被发配北洲的时候,出了很大的力。
而此刻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遇到了陆痴的师父,孙照夜自知自己遁地无门。
“死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孙照夜突然问道。
钱北幽长剑架在孙照夜的脖子上。
“你有什么资格,问老子问题?”
孙照夜愣了愣。
随即苦笑道:“你们师徒二人,还真就是一个德行,一旦得罪了你们,半点机会都不会给。”
钱北幽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有什么用?今天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片树林!”
话音刚落。
孙照夜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
“真的?”
钱北幽微眯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
孙照夜猛地一扬手。
钱北幽下意识伸手去挡。
等他放下手时,那孙照夜已架着千里简飞出去了十数丈。
钱北幽看一眼掌背上那黏糊糊的牛粪。
转瞬面露恶心道:“你特娘的,还有没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