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花岛的斗法场荒置已久,表面被黄土覆盖,长出了一层荒草。
夜下。
陆缺回到岛上,看见苏寒衣站在荒草之间,手提锈甲,鲜血顺剑身流到地面,脚下汇聚一汪刺眼血泊。
陆缺漠然站在原地。
不久后。
一股形似妖兽的黑气,冲散了苏寒衣的身躯。
她化成漫天月桂花。
锈甲落下来,斜插进血泊,剑身崩开裂痕,失去光泽。
陆缺仍然站在原地,过了会儿,锈甲和鲜血消失不见,荒草还是荒草,中间并无人影。
心障幻相。
陆缺通过《镜心问对诀》,看见过相同的画面,心中了然。
闭关百年,连破两阶,距离炼虚圆满也不远,心境难免生出涟漪。
只是雪初五阵亡的画面,与《镜心问对诀》所见如出一辙,往后不加干预,苏寒衣也会遇难。
陆缺必须改变结果…
他定了定神。
而后并指向斗法场挥去,覆盖在表层的黄土收到激荡,像席子一样卷过去。
黄尘很快落定,场上月光如霜。
仙武道罡修到六品有个极大的好处,可以涵盖阴阳五行,模拟各种属性的术法,操控几里土壤轻而易举。
斗法场清理干净后,陆缺握着断夜走上去,开始练刀。
从《龙云六式》开始。
这门仙武刀中,生死了却一式,毋庸置疑是招非常残忍的刀法,经历的生离死别越惨痛,威力越盛。
陆缺很少用这招。
但现在却可以单独把生死了却摘出来,并以此为根基,创造一门新的刀法。
生死关难过,亲友的生死关也难过,然而又不能不迈过去。
冥河河畔,轮回桥边。
小师妹鱼小鱼,如今的冥河娘娘,心疼陆缺,曾问了句:
“师兄,你是受了多少苦呀。”
陆缺断然没有自讨苦吃的愚蠢癖好,但细算起来,近七百年修仙路,除了少年时期被关锁龙镇,后面一直都很顺利,现在也该是他承担责任的时候了。
他没资格消沉。
那么。
继续练刀。
他在闭关期间,对所学仙武有了许多新的想法,需要实践尝试。
………
闭关期间时间过的很快,参研仙武时间也过的很快。
一场秋雨凋零了草木,随后雪又铺满枣花岛西南,季节更迭,就像是风在翻一本颜色纷呈的书卷,翻过青绿,翻过枯黄,翻过了人间的一年又一年。
雪初五在洞府前面种的首案红牡丹,不知何时已经成牡丹树,枝若墨痕干枝,平常不太注意,可到了这年暮春三月,许是气候适宜的原因,竟开出六十四朵牡丹,灼灼其华。
陆缺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的确是六十四朵。
而这年是南陶历三千八百四十三年。
陆缺待在岛上研习仙武,沉淀心境,两耳不闻窗外事。
但修仙界这几年发生的大事不少,先是相轲成就炼虚,紧接着去往东原洲贸易的修士商队,带回来消息,犹摩圣子伯封也成就了炼虚境界。
都庞王朝的民风不好置评,倒还真有几个人才。
另外。
说书人可能感觉到大限将至,距离飞升还有一百五十多年,就急欲处理后事,调祝百寿到京畿镇邪司担任副司。
天下镇邪司的副司。
老祝配当这么大的官吗?
祝百寿调任京畿的消息,陆缺是听薛昂说的,但几天后,祝百寿的信送了过来。
陆缺一直在修行,身无长物,写了封信聊做恭贺。
早晨。
他把信放到宗门邮驿,去各堂口看望师兄师姐。
到了宗主居住的浣纱湖,看见两名女子坐在湖畔小亭,是参荇和黎鸢。
黎鸢手里捏着杯茶,舒目看湖景,一脸不愿搭理参荇的样子。
参荇正说到:“你不能推脱。”
原来又是让黎鸢办差。
陆缺没什么大事,站在远处偷听,就听参荇接着说道:“要带什么人飞升,事关重大,名额由你来拟定,我也放心,毕竟你最熟悉宗门的人才。”
“我已经不当宗主一百多年了,对宗门里人员流动,不是那么熟悉。”
黎鸢很无语。
人间修仙界的事让她管也算了,上界的事,还让她管,这真有点说不过去。不能因为她有能力,就把她往死里用。
参荇不给黎鸢推脱的机会:“长老会已经决定,这件事由你处理。”
“我也是长老会成员,我怎么不知道有此决议?”
“前天做此决议时,你不在宗门,按照宗门规矩,缺一个两个长老,并不影响长老会拟订决议。”
演都不演了。
黎鸢又好气又好笑道:“你们这不就是故意撇开我,下决议让我办差。”
参荇微微蹙眉:“可以这么说。”
黎鸢的素质很高,没有骂人,只是不冷不热地道:“长老会的成员真会做人。”
“去办吧。”
“在各堂挑选随你进入上界的人员,必须请以前堂主们帮忙,当初他们基本都是被我罢免的…”
参荇微笑道:“宗门相信你。”
“参长老,你的眼光比我更好,能力比我更强。”
“我要飞升做准备。”
说完,参荇起身离开。
黎鸢哐的放下茶杯,只见那杯子崩开碎片,茶水淌出来。
趁黎鸢还没有注意到,陆缺连忙溜之大吉,到了丰滢的院子,敲开门,顺着门缝就挤进去,又反手插上门闩。
丰滢站在后面:“你这唱的是哪出?”
“参长老逼迫黎宗主办差,黎宗主不乐意,正生着气,杯子都捏碎了,就在外面不远。”
“那是关上门,免得被殃及池鱼。”
走进正厅。
丰滢问:“参长老让黎宗主办什么差?”
“还不是遴选人才跟着飞升的事。”
“挑选八十一个人,又有种种限制,的确很难做的尽善尽美,但长老会也是,黎宗主已经为鞠躬尽瘁近千年,现在有事还要找她,换作是我,我也不耐烦。”
替黎鸢鸣了几句不平,丰滢转身给陆缺倒茶。
一杯茶端过来。
丰滢换话题道:“付堂主刑期将满。”
“剩两年。”
“我过去看过他,这几年他以打坐静养为主,在尽力保持状态,求战之心不减。”
陆缺喝了口茶:“以他的生机判断,就算我不出重手,他施展二十招也会死。”
“了了他的心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