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的举办地点是一座修缮的行宫,它的形状宛如毡房一般,中间部分是露天的,熊熊燃烧的篝火在其中跳跃,为众人驱散着凛冽冬日的严寒。
北元在撤离时带走了工匠,这些工匠在草原上可是重视稀缺资源,就连成吉思汗屠城时,都会将工匠们特意划分出来,毕竟打铁建房这种技术活,需要专业的人来做,残存下来的甲胄,甚至还有宋朝时期的呢。
蓝春他们来得比较晚,却也更容易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他们所坐的位置周围,有兀良哈部、翁牛特部、乌齐叶特部和札刺亦儿部等,这些都是东蒙古的部族。
此时,猛哥帖木儿正在与熟悉的人寒暄着,而蓝春和李景隆则在四处打量,小声嘀咕着都有哪些人来了。
女真与蒙古之间的关系非常亲近,他们的语言都属于同一个语系,因此交流起来基本上没有什么障碍。可能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生活方式上,一个是游牧,一个是渔猎。
随着众人在侍者的指引下就坐,蓝春第一次见到了北元皇帝脱古思帖木儿,可在场众人并没有对皇权的敬畏,可见手中没有掌握足以震慑诸王、大臣的军队,是多么可悲。
所有人物到场后,容纳千人的场地热闹起来,一个身穿彩衣的老者举起了酒杯,面带微笑说道:“陛下,再过些时日,太保哈剌章就到了,休整一番,天气转暖,正是南下的好时机!”
随后,提高了音量,喊到:“而那时,控弦百万,人足马壮,定能扣关长驱直入,溃敌间隙间!为皇帝陛下贺!”
“这是谁啊?一脸谄媚样。”蓝春探头问道,猛哥帖木儿侧头回着话:“这是北元知院捏怯来,如今统管南北枢密院。”
“看见北元兵部尚书如此姿态,我也就放心了。”李景隆调侃了一句,蓝春想了想,知院如同国防部长,在被动战争中还如此松垮,那彻底没救了,遂认同的点点头。
而脱古思帖木儿还沉浸在幻想中,哈哈笑道:“万事俱备,各部同心协力,何愁夺不回此等江山啊!各位,共饮此杯酒!”
脱古思帖木儿腕上的佛珠撞击在酒杯上,会场酒杯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欢声笑语,尽情畅饮,行宫中弥漫着一股享乐奢靡的氛围,仿佛战争的阴影早已被抛诸脑后。
这等场面下,却又两人未举起酒杯,一位是岭北行省丞相失烈门,另一个则是太子天保奴,天保奴注意到了他,遂举着酒杯走近些。
“丞相,为何如此郁郁寡欢?可是今日酒水不合口?”天保奴意有所指道。
“太子莫要与老臣发笑了,不是酒水不合,却是君臣不合,令酒水难以下咽啊!如此局面愧对必里克图汗的努力了。”
(必里克图汗即北元昭宗,在位期间力图中兴元朝,重新起用王保保,击退明军北犯,但亦无法恢复中原,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
天保奴听后,顿时哑口无言。他心里也很清楚,丞相失烈门掌控着大局,自然对国家的情况了如指掌。自己的父亲刚刚登上皇位时,也曾努力过,想要重振大元的雄风。可是,如今的大元就如同深陷在一堆烂泥之中,无论怎样挣扎,都难以重新站起来。
“哈剌章还没来,我们还是有希望的。”天保奴虽然如此说,可言语中还是透着落寞,从帝国制退变为部落化,这无异于历史开倒车。
蒙古高原的诸位宗王和大臣各自为战,根本无法拧成一股绳。失烈门长叹一声,“太子,哈剌章即便来了又如何?如今各部离心离德,表面上附和陛下,实则各有算盘。且不说南下中原,能守住这草原一隅都成问题。”
两人相顾无言,天保奴一口喝完杯中酒,只得以酒精去麻醉当前的阵痛,这是草原民族无解的噩梦,此时的北元是放手一搏的赌徒。
“你听我说,阿札兄弟,现在再南下根本不靠谱……”另一边,常茂搂着北元辽王阿札失里,称兄道弟,辽王阿札失里是翁牛特部首领。
李景隆已经喝醉躺倒了,两位蒙古族姑娘照顾着他,只剩下蓝春一个人了,一个人喝酒没意思,便想走回去吧,可是没想到,蒙古酒还是劲大,出门风一吹,蓝春赶紧靠边站着缓缓。
“这怎么有个汉家人?”蓝春听闻附近有人指指点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来人衣着华贵,明显是宗亲贵族,索性没理他。
来者不善,语气中带着愕然和一丝的愤怒,似乎是未见过如此轻视他的人,其他手握重兵,位高权重的不给面子也就罢了,你一个汉家附属,咋那么嚣张呢?
“来,起来,搏克!”搏克,即为摔跤,与射箭、赛马是蒙古族的\"男儿三艺”,元朝帝王十分提倡摔跤运动,每逢举行重要宴会,都要有摔跤交手竞技助兴,并像中原历代王朝用武举选士一样,把摔跤定为武举取士的一项重要内容。当时摔跤的佼佼者可以获得很大的荣誉。
蓝春被搅得烦不胜烦,说道:“你有男儿三艺,我有君子之剑!敢不敢与我以剑相会!”言罢,抬起了腰间的剑,他的侍从急忙护卫。
四下并无几人,晚会喧嚣已经散场,只有些人路过,并没有停留,而苏日娜正要去接喝多的弟弟,见到了哥哥天保奴,为此而驻足。
“呵,正好撞上我的长处了。”说罢,他让人去取他的剑去了,天保奴凝视着眼前锦衣貂裘,属实不凡之人。
蓝春在寒风的刺激下,站直了身体,扯着嘴角笑道:“光是武斗着实无趣,咱们添些赌注彩头如何?”
天保奴更是不忿道:“你有什么值得押注的东西吗?”言语间,侍从已经将他的剑取了过来,他接过后说:“此剑名为工布,为汉人的八荒之剑之一,你赢了,便予你了,你呢?”
蓝春抚了抚腰间的剑,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要和你赌命!安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