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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奥多心中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难道什么?”亚特追问。
“大人,也许米兰宫廷从外部得到了某种援助。只要能多拖延我们一天,他们的胜算就大一分。”
亚特手指轻敲桌面,表情逐渐凝重。“继续说!”
“您想想,自从我们离开提拉城北上以来,几乎没有一座军堡和庄园主动投降。相反,他们的反抗比此前的伦巴第士兵更加激烈。若不是这背后有某种承诺,他们怎么会死心塌地地为米兰宫廷卖命。”
但目前亚特并未接到各地鹰眼的密报,所以一时间也无法得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会不会是施瓦本发兵了?”安格斯突然开口。
亚特的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
一旦施瓦本真的发兵,恐怕贝桑松宫廷的处境就危险了。
“不行!”亚特突然起身,“我们必须弄清楚米兰宫廷背后是否有增援,一旦施瓦本真的动手,恐怕我们不得不派兵回援……”
“罗恩,以我的名义,让中军书记官鲍勃立刻草拟一份文书送回宫廷,告诉高尔文大人与菲尼克斯,立刻加强边境地区的防御,尤其是约纳省东部。此外,让他们加紧征召兵员,以防不测。”
亚特顿了顿,继续说道:“另外,告诉老管家,让武器工坊准备一批炸弹运往北方,一旦菲尼克斯抵挡不住施瓦本的兵锋,可用炸弹破敌。”
“是,老爷。”罗恩快步跑出领主大厅。
“奥多,传令下去,明日天亮时分大军立刻出发。时间紧迫,我们必须加快步伐,速战速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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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地峡堡的火光刺破硝烟,照见一片狼藉的狂欢。
军团士兵们像蚁群般在废墟间蠕动。一队人用木铲将残肢碎肉铲进板车,血水顺着车缝滴成断续的红线;另一队人提着水桶冲刷石阶,水流卷着碎骨汇入排水沟,竟将沟口堵得严严实实。
武器库门口,三个小军官正唾沫横飞地比划。
“老子砍了十二个!”骑兵小队长雷纳德把染血的佩剑拍在木箱上,剑刃崩了三个缺口,“最后一个骑士想跑,被我追着马屁股捅穿——”
“得了吧!”步兵中队长加尔文嗤笑,扯开锁甲露出肩头深可见骨的刀伤,“看见没?那杂种差点卸了我胳膊!可我反手就把他肠子拽出来缠在剑柄上!”
他猛地从腰间解下条血淋淋的皮绳,上面串着六只左耳,“耳环镶银的这个,可是个骑士侍从!”
众人哄笑声中,辎重部的一个小队长布鲁姆慢悠悠掏出个皮囊倒出满地金牙,“你们杀十个,不如我撬一具贵族尸体的嘴。”他用匕首尖挑起颗带血的臼齿,“这颗值三枚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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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仓角落,几个年轻士兵围坐在干草料上舔舐伤口。
“当时那伦巴第重甲步兵的斧头离我脖子就一寸!”瘸腿的新兵比划着,唾星喷到同伴脸上,“我往地上一滚,顺手抓起半截矛杆捅进他屁眼!你们猜怎么着?他嗷一嗓子,把屋顶的乌鸦都吓飞了!”
哄笑声惊动了粮垛顶的雀群。
旁边满脸烟灰的老兵冷笑,“你小子就知道满嘴喷粪!我亲眼看见你尿着裤子往尸体堆里钻!”
话音刚落,众人放声大笑。
这时,老兵忽然压低声音,“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见众人竖耳,他神秘兮兮解开胸甲——内衬缝着本撕掉封皮的圣典。“圣徒保佑!弩箭正好卡在《箴言篇》的纸页里!”
“放屁!那是你肥膘太厚!”有人笑骂着把麦粒砸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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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堡台阶上,一个军需官正带人撬着地砖。
“铛!”铁镐砸开暗格,露出整箱银烛台。士兵们眼放绿光扑上去,却被军需官的鞭子抽回,“登记!先登记!”他蘸着唾沫翻账簿,却有个矮个子试图趁机摸走两枚银勺塞进靴筒,却被眼尖的军需官抓住,反手就给我这个不懂规矩的家伙一耳光。
这时,后院俘虏堆里突然爆出哭嚎。
两个威尔斯军团士兵揪出个伦巴第军官,把他镶宝石的腰带扣硬生生扯下。
“还给我!那是家族——”军官的哀求被一剑柄砸碎牙齿。
士兵把腰带扣抛接着大笑,“够买三桶麦酒啦!我们走~”
城墙上的露台上,亚特俯瞰着这一切。
“清点完毕。”中军书记官鲍勃呈上清单,“缴获金币四百枚、银器二十四箱、粮食够大军吃半月。”他迟疑片刻,“还有……谷仓里还找到十二个被囚禁的妓女,怎么处置?”
亚特头也不回,“让她们先留下来,帮忙清洗伤员绷带。”
奥多皱眉指向西侧城墙——班格达的士兵正把俘虏捆成串,有人因走得慢被士兵踹猛踹。“大人,那些战奴活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修好这座军堡了~”亚特转身,披风扫过沾血的箭垛,“传令,处决所有重伤俘虏,随后送去对岸一把火烧了,我们可没有那么多药品为他们续命。轻伤者今夜就开始修缮城墙,若有不从者,就地处决!”
他踏过露台上一滩未干的血迹,靴底在石砖碾出猩红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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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雾气如亡灵般贴着峡谷游荡,浸骨的凉意取代了昨夜尸火炙烤的燥热。
地峡堡的焦烟混着晨霭,在废墟上结成灰白的纱。
内堡庭院里,车轴呻吟声刺破寂静。辎重部长斯宾塞眼窝深陷,嘶哑的吼声在石墙间炸响。
“蠢货!盐袋压在酒桶上,你是想被我扔到悬崖上喂秃鹫吗?”一顿怒骂后,他一脚踹开摆错物资的士兵,“弩机部件装三号车!粮袋捆紧!再让老子看见绳结松了,就把你们塞进车轱辘当垫片!”
士兵们扛着橡木桶在雾气中狂奔,铁器碰撞声与咒骂声交织。一辆满载箭箱的马车突然陷进血泥坑,斯宾塞暴怒地抽出皮带抽打马臀,“畜生!拉不动就宰了你煮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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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对岸大军营地,数千士兵踩着被晨露打湿的草地开始拆卸帐篷。
此时,对面的地峡堡——焦黑的城垛如獠牙刺向天空,昨晚被处决俘虏的首级掉落到墙角下,乌鸦正啄食着上面那双空洞的眼窝。
“呕……”一个新兵突然弯腰干呕,空气里浓烈的血腥味混着皮肉焦臭,像铁锈般黏在舌根。
“看个屁!”军官一鞭子抽在新兵背上,“半刻钟内收不完行囊,就把你钉在墙上陪那些脑袋晒太阳!”
士兵们旋即沉默地加快了动作。
远处峡谷深处,秃鹫群如乌云般压向城堡,凄厉的鸣叫在峭壁间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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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大厅内,亚特撕下鹿腿上的最后一丝肉塞进嘴里,银刀在餐布抹净油渍。随后端起一碗蔬菜汤倒进胃里,摸了摸鼓起的肚子,这才满意地缓缓起身。
侍卫官罗恩站在领主座椅的旁边,正踮脚取下墙上的羊皮地图,卷轴边缘还粘着几滴血渍。
“驻防安排妥了?”亚特啜饮一口热葡萄酒,白汽氤氲过他冷硬的眉骨。
“留了预备团的八十三人,还有部分轻伤员暂时留下。”罗恩将地图塞进铜筒,“粮仓留了足够半月的大麦,足够他们撑到后面的人前来换防。”
亚特颔首,披风扫过厅柱上未干的血手印,踏出大门时雾气压上铠甲,凝成细密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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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还未刺破迷雾,号角已经撕裂地峡堡上空。
数面象征着奥托家族的鸢尾花飞鹰纹章旗与威尔斯家族的血眼啸狼纹章旗在晨风中翻卷,如一群挣破囚笼的猛兽。
数千大军化作铁流涌向峡谷,马蹄与铁靴踏过悬崖之间的狭窄商道,缓缓向北行进。
“保持队形!”旗官在马背上挥动焰形旗。
长戟如密林般指天,弩手将弓弦裹进披风防潮。
车队在狭窄谷道蜿蜒如蛇,车夫咒骂着拽紧缰绳——左侧是峭壁,右侧临悬崖,昨夜被砍杀后的逃兵渗进地面的鲜血正散发腐臭。
亚特骑在枣红色战马上,回头最后望了一眼地峡堡。纹章旗悬挂在城墙箭塔上,留守士兵正将遗漏的尸块踢进壕沟,惊起一片黑压压的鸦群。
雾锁前路,征衣凝水。
北方的血腥味,将比地峡堡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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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峡堡的硝烟还未散尽,北方二十五英里外,米兰的最后铁闸——灰岩堡的城垛上,火把彻夜未熄。
“快!火油桶搬上西墙!”
“擂石堆满缺口!那边!蠢货~别撒了!”
嘶吼声在城墙阶梯间碰撞。
士兵们扛着箭箱踉跄奔跑,汗碱在锁甲领口结出白霜。
突然,一桶火油从湿滑的石阶滚落,“砰”地炸开黑浆,黏住了两名士兵的靴底。
督战军官怒发冲冠,举起手中的鞭子立刻抽了过去,“舔干净也得搬!勃艮第人离我们已经不到一天脚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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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比雾气更浓重地裹住城堡。
灰岩堡领兵子爵贡萨洛·维斯孔蒂的铁靴踏过大厅石砖,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