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政醒了过来,顺着小高的目光望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情况?”
杨政低声问道。
“刚才蕊蕊的坟头边有一道微弱的光亮闪过,而且还看到了人影,只不过一闪而过,就熄灭了。”
小高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正如您说的那样,有人在那里挖坟毁尸。”
“局长,我们赶紧通知人过来抓个现行的吧。”
杨政沉吟片刻,缓缓道:“看来蕊蕊的身上确实存在证据,那就更不能打草惊蛇了。”
“通知小李他们几个,立即赶往现场,那边不是靠近水库边吗,让他们想办法搞一套电打鱼的装备,装作夜里偷鱼的。就在那附近转悠,逼迫他们离开。”
“局长,为何不直接把人给抓了?”
小高不解的问道。
“抓了人容易,华川县方面就能立即知道情况了,到时他们出手,我们能不能带走尸体还两说,别小看了地方势力。”
杨政耐心指教。
小高刚到警队不久,对基层办案的复杂性尚不完全了解,许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明白了。”
小高立即按照杨政的指示拨通了小李的电话,低声交代了行动要点。
二十分钟后,一辆私家车由远及近的赶来。
正在挖坟的几人,看到有车子过来,吓了一大跳。
“大哥,我们该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不可能,谁踏马半夜不睡觉,守着坟头?再说,我们临时接到的任务,也不能有人知道我们会来挖坟。他们不可能发现我们,应该是搞其他事情的。都别出声,我们趴在这看他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几个人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小李两个人穿着防水裤,手拎着电瓶和电网,佯装检查设备,故意将车灯扫过坟地方向,嘴里骂骂咧咧:“这么冷的天,想必没有人再来守着了吧,我们多电点。”
随后,车子停在了坟头不远处,他们就带着装备去水边打鱼去了,但他们距离坟头并不远,就在那一片打。
“骂的,竟然是偷鱼的。”
小弟说道:“大哥,现在怎么办?”
“等等,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打下去,等他们打够了,就自然走了,我们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尸体给弄走。”
“好。”
其他几名小弟只能趴在地上继续等待。
转眼过去了大半个小时,小李两人冻的直哆嗦,一边佯装打鱼,一边骂骂咧咧:“这几个狗东西,怎么还不走,想把我们冻死在这啊。”
“哎,那能怎么办,局长又不让我们打草惊蛇,只能在这跟他们耗着。”
两个民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在寒风中坚守。
趴在地上的几个混混也冻的不行。
“大,大哥,太踏马冷了,那两个偷鱼的啥时候走啊,再不走,我们就坚持不住了。”
带头大哥冻的也直哆嗦,虽然他们穿的不薄,但当时想着要挖坟,穿太厚了影响干活,所以保暖措施自然没有做到位。
再加上趴在冰地上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自然冻的牙齿打颤。
“再等等吧,再等半个小时,如果他们不走,我们就先撤退,简单的把土稍微盖一下,等明天晚上再过来,反正上面交待了这几天搞定就行。”
两边都在比拼毅力,寒风如刀,割在每个人的脸上,让双方都想早点撤退。
最终,那几个混混先受不了,未等半个小时,他们就简单的把土堆掩埋了一下坟坑,匆忙收拾工具就撤离了现场,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在远处坐车离开了这里。
小李见他们走了,才长长松了口气,赶紧返回车里,随后与杨政他们汇合。
“杨局,他们走了。”
“你们辛苦了。”
杨政说道:“你们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早点过来,我们再去劝说一趟,到时把大娘接到坟头这里看一看,我相信她会明白是什么情况。”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杨政便带着蕊蕊的奶奶和几名干警再次来到坟地。
寒风依旧,枯草在风中摇曳,新翻的土堆还留着昨夜匆忙掩埋的痕迹。
老奶奶踉跄着扑到坟前,颤抖的手抚过冰冷的坟头,低声哭泣起来:“蕊蕊啊,你是不是真的有冤屈啊,奶奶知道不应该打搅你,但奶奶不想让你死的不明不白的啊,你原谅奶奶啊。”
哭了一会,老奶奶对着杨政说道:“杨局长,我同意开棺验尸,但你们一定要查明真相,还我孙女一个公道。”
“大娘,您放心,我们肯定会调查出真相的,您也看到了,那伙人想毁尸灭迹,这说明蕊蕊的身上确实存在秘密,只要我们能够找到相关线索,一定能够揭开真相。给蕊蕊一个交待。”
杨政认真道。
“我相信你们。”
随后,杨政安排走相关程序,并布置相关任务,等下午石勇等人去市里开会时,再组织人员开棺检查。
很快,到了下午三点,杨政安排人进行挖坟取尸,为了不刺激老奶奶,他安排了两名女警将老人搀扶到警车里进行休息。
经过一个小时的挖掘,棺木终于被挖出。法医迅速展开工作,对棺木中的尸体进行细致检查,由于天冷,再加上密封在棺木中,尸体虽然高度腐化,但基本形态还在,在指甲缝隙中提取到微量皮肤组织。并且在口腔里提取了不明液体样本。
等这一切做好后,法医立即将样本封存送检,将样本妥善封存,并送往市局物证鉴定中心进行化验。
尸体也并没有放回去,而是放在了冰棺里运了回去,到时还需要进一步的解剖,查找更多的线索。
看着孙女的尸体被运走,老奶奶哭的更加伤心欲绝,身体不停颤抖,杨政请求村里人帮忙照看老人,随后就快速带着人离开了华川县,以防生变故。
石勇的手下得知消息后,立即给石勇打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他们想要拦截,但对方是市局的人,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其他的方法,他们一时也想不到。
等石勇开完会出来后,才得知小女孩的尸体被市局的人带走了,他顿时大感不妙。
但人已经带走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人不会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与此同时,省里也在召开省委常委会。
会议室内气氛凝重,任云昇缓缓开口道:“临江市1.5垮塌事件造成重大人员伤亡,暴露出我们管理中的严重漏洞。应急管理部成立了事故调查组,正在东江省进行调查,我们东江省要积极配合调查组工作,绝不允许任何人干扰阻挠。”
“同时,我们也要自查自纠,反思在此次事件中暴露出的责任缺失、监管缺位问题,特别是临江市提出对小吃街进行清理整改方案时,我们省委省政府未引起足够的重视,未能及时的给予批复和督导,导致隐患长期存在并最终酿成惨剧。在这件事上,我们省委省政府也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作为省委书记,对此深感痛心和自责,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处理决定。”
“各位也要在调查组问询时,如实陈述所知情况,不得隐瞒、不得推诿。该是谁的责任,就是谁的责任。”
“书记,我觉得这件事应该由临江市委市政府承担主要责任,事故的发生直接暴露了地方在安全监管上的严重失职。我们省级层面虽有督导不力之责,但具体执行与日常监管均属地方职权范围,不能因此弱化对直接责任主体的问责。”
雷亮出声道:“至于当时未批准小吃街整改方案,核心点是因为临江市在推进整改过程中存在多处程序违规,导致发生群体性事件,我们开会讨论的是,让临江市拿出可行性方案后,再同意他们推进相关工作,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期间出现了意外。”
“是啊书记,这起事故确实令人痛心,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悲剧。但正如雷书记所说,如果临江市能够在推动整改时严格遵守程序,妥善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就不会导致整改工作停滞,隐患迟迟未能消除。我们省级层面的确在督促落实上不够有力,但根本症结仍在于地方执行走样、应对失当。”
沈元说道:“因此,主要责任,我认为在临江市。”
雷亮和沈元相继出声辩解。
毕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谁都不想承担领导责任。
更何况,他们是省领导,责任能够推到下面就推到下面,他们可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当时江一鸣讲的很清楚,这起冲突事件很可能存在人为干预,有人故意制造矛盾激化局面,阻挠整改推进。所以提出一方面加大调查力度,调查事故背后的真相。另一方面继续推进整改工作,不能因噎废食。”
任云昇说道:“但这些在会议上,都被否决了,现在却把责任一股脑推给基层。大家觉得合适吗?”
“云昇书记,当时江一鸣说背后有人为干预的可能,但也只是猜测,到现在也没有查出来,所以我觉得那是他给自己决策失误找的借口。”
雷亮抿了口茶说道:“书记,我们都知道您非常欣赏江一鸣,但在这件事上,我们不能因为个人情感而模糊了责任边界。江一鸣作为临江市委书记,主政一方,对辖区安全负有直接领导责任,整改方案搁置、监管缺位、风险积聚,这些都不是猜测能开脱的。”
听到雷亮这样大胆的点出任云昇与江一鸣的关系,在场之人都大感震惊。
会议室里骤然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在任云昇脸上停留片刻,又悄然移开。
任云昇的脸色依然如常,目光沉静地扫过全场,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责任从来不分上下,只问事实。江一鸣是否应该承担责任,不取决于谁欣赏谁,而在于制度和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