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有个埋藏了许久的疑惑。”魔神战争结束后,还在养伤期间的珩淞少见地主动找到了摩拉克斯谈心。
战争结束后一直长居于奥藏山的老友难得下山一趟,而且还是为她自己的事,这种情况,摩拉克斯自然乐意之至,“愿闻其详。”
珩淞手里捧着茶杯,坐在桌旁沉默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疑惑道出:“魔神战争,是否还有我所未知晓的隐情?”
摩拉克斯并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而是同样给自己倒了杯茶,很有耐心地同他这位老友交谈,“为何有如此疑问?”
珩淞再次沉默,良久,她才将自己的推断说出:“因为很多事都透着诡异。战争时期,我无心思考这些问题,仇恨、痛苦、懊悔……无数负面情绪影响着我,子民的生命也在告诉我: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我应该去为他们而战,直至战争停歇。”
“赫弥那斯临死前的那番话我一直记忆深刻,可之后紧接着的塔林屠杀赫弥那斯子民一事又打断了我的思考,如今战争结束,我在奥藏山养伤,有了足够的时间思索这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抬眸盯着摩拉克斯的金瞳,“魔神爱人是天理给每一个魔神的诅咒,那么魔神塔林,为什么能摆脱天理的诅咒去屠杀人类?或者说,那个真的是塔林吗?如果不是,那之后我去寻仇,为什么塔林也没辩解,甚至一直在刺激我对他动手。”
“他的行为太奇怪了,生命求生是本能,可他在主动求死。他和赫弥那斯一样,都在求死。他们的目的呢?我想不明白……”
“之后我想到了能解释这一切的答案:『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注定的赢家。』”珩淞深吸一口气,极力缓和自己的情绪,“赫弥那斯的这句遗言,在天空岛降下那枚不应该出现的第八枚神之心后,一直盘据在我的脑海中,发生的一切都在告诉我,我的努力其实都是笑话,只因为我这里……”
她指着自己的心口,语气像是控诉又像是不甘,“只因为我这里,有来自天上的『恩赐』。”
因为这份所谓的『恩赐』,她成了这场魔神战争中不应该存在却又存在的第八位『胜者』,甚至让天上的神明都为她开了特例。
“作为一个所有群体中的异类,接受所有人看似亲近实则因着这份『殊荣』而疏远的态度活着,还是说只用作为这颗心脏,这份『恩赐』与『殊荣』的载体,像一个无心无情的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就好?”
珩淞说完,痛苦地抓着头发,“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明明只需要这具身体活着,又为什么要让『我』存在,平白增加『我』的痛苦?我做错了什么?”
摩拉克斯听到这里时愣了一下。
老友会有消极的情绪这件事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没想到,这种情绪居然已经扎根得如此之深。
“每到深夜四处皆静谧无声时,我却总能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些故人死前的一幕,他们脸上的痛苦、不甘和解脱,都像是一把又一把的利剑贯穿我的心脏,他们在质问我:为什么活下来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能获得这份『殊荣』?”
“而我只能仓惶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的,我明明…也不想的…”珩淞的头深深低了下去,无穷尽的愧疚自责仿若奔腾而来的潮水将她淹没,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还没恢复几分的伤愈发疼起来,意识也渐渐模糊。
摩拉克斯:“……”
神明神情悲悯地看着陷入痛苦的好友,最终唯有一声叹息,看向门口的方向道:“进来吧。”
与珩淞长相有些相似的孩童从门缝中探头瞧进来,怯怯询问:“帝君……老大她还好吧?”
少女上方又探进一颗头,“帝君,折剑的情况如何?”
摩拉克斯看着这一大一小,招招手让留云和时玉进来说话,又看了眼即便沉睡也还是眉头皱紧的老友,对两人交代,“老友的情绪波动比较大,你们先把她带回奥藏山,切记近期都不要让她再闭关,以免出事。”
“真的还要继续这样刺激老大吗?”时玉很担心老大的身体和心神还能不能撑得住,毕竟现在的老大是谁都能看出来的脆弱。
留云摸摸时玉的头,叹气,“此招虽险,但若让折剑一直这样消沉下去才是害了她。说出来,有人分享这份苦痛,折剑也能好受一些,至少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折剑的心结,她们如今也确实是无能为力。
没人能回到魔神战争去追问那些逝去之人的想法,而除了岩王帝君摩拉克斯,现如今的璃月也没人知道天空岛究竟与这些魔神签下了什么样的契约。
帝君不愿意说,她们也逼迫不得。
作为多年好友,如果告知真相能让折剑解开心结,帝君不会不去做。
既然帝君并未告知,想来也是不想再让折剑面对更加残酷的真相。
“如今也只能相信折剑了,相信她能挺过去。”
时玉仍旧不放心,“可……”
老大现在的情况,真的能靠她自己挺过来吗?
“或许有个人可以帮忙。”摩拉克斯突然开口。
时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立马追问:“是谁?我去请来!”
摩拉克斯摇摇头,没有将答案告知,而是让两人先在这看顾着,待珩淞老友醒后再将她带回去休养。
来自自由国度的神明,或许能带老友走出她自己编织的囚笼,重获自由。
只是蒙德那边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一切都还未安定,他还不清楚是否能将那位风神请来。
且试试吧。
只是还未待他将信函送出,那一缕自由的风就已经吹到了岩的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