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玛,这两天双开,半夜,写着写着趴桌上睡着了,要不是娃出来尿尿,估计得睡到天亮。)
贺新仪式结束后,一行人乘车离开瑞草的总部大楼。
回程的几辆车内气氛比去时更为沉默。
头车的大舅哥全程闭目假寐,眉头紧锁,后车的大小姐一边听着李尹熙的叽叽喳喳,一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中间的小李厨子,看似捧着个老丈人刚让人送来的新手机玩的不亦乐乎,可心里,却在复盘着方才会场里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与低语。
等回到大宅,进了自己的小楼,李乐一把扯下领带,随手扔到沙发上,接着是西装外套,动作幅度大得像是要挣脱什么无形的束缚。
“呼,可算解脱了。”李乐长吁一口气,“这一身,跟套了个硬壳子似的,喘气都不自在。”
大小姐正对着梳妆镜,取下珍珠耳钉,闻言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正装之所以是正装,不就是这个意思?就是从外面箍着你,规整体态,约束举止,提升气质。要是跟居家服一样舒服自在,那还叫正装么?”
“嘿!合着难受才是高级?”
“不是高级,是必要。”
李乐手上的动作没停,松开裤腰带,又坐下来,左右脚互蹬,“嘭嘭”两声,把皮鞋脱掉在地上,“说正经的,老狐狸今天这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乐?”
“啊,口误口误,你爸,伟大英明神武的李会长。”
“嘁。”大小姐起身,把李乐扔到沙发上的西装拎起来,抖落抖落,“我也琢磨呢,他以前可不会这么明显地抬举谁,今天这出,不像他的风格。”
“风格?”李乐嗤笑,“你爸的风格就是没有固定风格,一切服务于目的和利益。”
“最起码面上有一条,我琢磨着,估计是看你哥最近干的几件事,都是扶不上墙的,心里一琢磨,正好,就把我这块石头拎出来,敲山震虎,顺便看看水池里的王八们都什么反应?”
“什么王八.....”大小姐被他这比喻逗得想笑,踢了他一脚,“腿拿开。”
说完,顺势蹲下,要把李乐蹬掉的一双皮鞋给拎起来,只不过这一蹲,后面的小李秃子看着眼前套裙包裹的曲线,心里一哆嗦,嘴里一秃噜,说了句,“别动!”
“啊?”
“别动,好看的。”
大小姐一扭头,瞧见李乐的眼神,就知道这秃子啥歪心思,拎起一只鞋,反身甩手就扔过去,“变态!”
“啊~~~你要谋杀亲夫!”
“情妇?怎么,你还想有情妇?”
“嗖~~~啪!”又一只鞋被扔到李乐身上。
“嗨嗨,啥耳朵是,亲夫,亲亲老公!”
“呸!”
大小姐嗔怪地又踹了李乐一下,“把鞋给我。”
“哦。”
接了鞋,富姐看着李乐,嘀咕道,“你说,阿爸是不是在试探。试探那些老臣对你的反应,或者,在制造一种平衡?”
“平衡?”李乐听到这词儿,也懒得琢磨,摆摆手,“就你们家这些事儿......管他什么心思,别捎上我,我今天纯属当了回工具人,演完收工。等后天,咱们就回家。这次来,哪哪儿都不舒坦。”
一提到“回家”,大小姐眼神都亮了几分,上前一步,两腿一叉,坐在李乐腿上。
“干嘛你?刚说谁变态呢,这朗朗乾坤,朗晴薄日,日上三竿,天日昭昭的,你,你想咋?虽然我打骨子里就不,但,也可....”
“闭嘴!想什么呢,我说,说到回家,要不给你爸一个惊喜怎么样?”
“嗯?怎么从你爸这个老李扯到我爸那个老李身上了,什么,惊喜?”李乐挑眉。
“那什么,阿爸一直在临安忙,这都大半年没回燕京了。上次视频,看到笙儿和椽儿,那眼神,恨不得从屏幕里钻出来。”
“我想着,反正咱们都是要回,大不了申请个紧急航线,直接飞过去,带着孩子,突然出现在,怎么样?”大小姐越说越觉得有趣,眼睛弯成了月牙。
李乐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想象了一下自家老李看到两个宝贝孙子突然从天而降时的那张脸.....好像,诶?”
“行啊,我爸肯定乐疯了。那我跟系里说一声,晚回去两天,反正期末考都结束了,马上放寒假。梅师姐那边的课题组例会得到八号才开,来得及。”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富贞笑着站起身,“那我让莉秀电话联系航空公司,申请紧急航线,你这边.....”
两人正商量着细节,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接着是佣人恭敬的声音,“大小姐,会长请您去书房一趟。”
“啥?”
李富贞和李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疑惑。
“知道了,这就过去。”大小姐扬声道,随即压低声音对李乐说,“那我先去。你给莉秀打电话。”
“成,你去呗。”李乐点头,看着媳妇儿理了理刚被自己弄松散的衣服,走出门去。
寻思着,这老狐狸,演完一出,又一出,演电视剧呢在这儿?
。。。。。
书房里,厚重的窗帘只拉了一半,午后偏斜的光线恰好切入,如同一道无声的幕布,将房间分割成明暗两界。
李建熙陷在靠窗的一张单人沙发里,膝上搭着一条薄毯,光影勾勒出他略显疲惫,但依旧冷峻的侧脸轮廓。
眼神投向窗外,似乎在欣赏庭院里冬天里依旧绿油油的松柏,又丝滑望向更远处的天空,
大小姐坐在李建熙对面,静静的等待着进门之后,除了一句问候之外的沉默的结束。
终于,“你大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李建熙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听说了吧。”
不是问句,更像是一个开启话题的陈述。
大小姐眉头微拧,沉吟了大约两秒钟,才谨慎地回答道:“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但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惊诧,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一句话,谨慎地选择了最中性的表述,将自己置于信息接收而非探究的位置。
李建熙转过头,看向大女儿,似乎在判断她话语里的真实性。
片刻后,身体微微前倾,胳膊肘撑在扶手上,眼神晦涩,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只是纯粹的探究,“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些风言风语都是真的呢?你怎么想?”
李富贞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父亲在问出这句话之后,已经将身份转换,不再是父亲,而是商业帝国的掌控者。而此刻,他需要的不是一个情绪化的妹妹,也不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而是一个冷静的、以家族利益为最高准则的分析者。
“如果是真的,”李富贞开口,每个字都似乎经过思虑,“那么,首要的是控制。控制消息的传播,控制其对家族声誉的冲击,控制它对集团内部稳定可能造成的震荡。”
“媒体的嗅觉比鲨鱼还灵敏,一旦被他们抓住一点血腥味,引发的风暴可能会波及整个三松的声誉,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敏感时期。”
说完,稍作停顿,观察着父亲的反应,但李建熙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
“对内,需要你出面,明确向欧巴表明事情的严重性,他需要立刻、彻底地处理干净所有首尾,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媒体或对手利用的把柄。”
“这件事,不能影响到他在集团内的职责和威信,至少.....表面上不能。这已经不是个人情感问题,而是关乎集团形象的战略风险。”
“对外,尤其是对大嫂那边.....需要给予足够的安抚和尊重,在一切公开场合,必须维持家庭和睦的表象。志灏和元姝的成长环境不能受到干扰,他们是未来的根基。”
“至于公司层面,”大小姐微微加重了语气,“大哥作为继承人的权威必须得到维护,这是集团稳定的基石。”
“但同时,也需要密切关注此事是否会影响到他的判断,避免任何可能动用集团资源去处理私人事务的情况发生。现阶段,确保三松这艘大船在风浪中平稳前行,比追究对错更重要。”
说完,便不再多言,微微低头,等待父亲的回应。
这番表述,几乎完全跳脱了个人情感和道德评判,纯粹从家族和企业的实用主义角度出发,冷静得近乎冷酷。
李建熙听完,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
既没有赞许,也没有反对,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份关于市场波动的常规报告。
只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扶手,发出极轻的“嗒、嗒”声。
过了好一会儿,李建熙才仿佛刚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抬手按下了办公桌角的一个内部通话钮,“去把李乐女婿请过来一趟。”
一听这,大小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收敛起来。
没多久,书房门被轻轻敲响,一身简单的针织衫和长裤的李乐推门进来,看着和书房的凝重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先是对李建熙点头致意,“您找我?”
“嗯,坐吧。”
“诶。”
李乐一步走到大小姐身边坐下,顺带着抓起大小姐的手捏了捏,给了一个无比安心的笑容。
李建熙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最近一段时间,三松面临很大的压力。”
“内部的业绩压力,存储器价格战带来的利润下滑;外部的,地方检察厅那边像猎狗一样盯着我们的过去,上面,青蛙台和汝矣岛那边里等着看我们笑话、甚至想踩着我们推行所谓革新的人不在少数。”
“而国外,丑国的反垄断罚款刚落地,苹果、索尼这些竞争对手在每一个领域和我们贴身肉搏,脚盆、欧洲的产业保护政策让我们的出口步步维艰.....这些压力集中爆发,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李建熙一口气列举了数条,盯着李乐。
李乐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笑容,“这些,您这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一在学校里的读书人,偶尔倒腾倒腾自己那点小产业,三松这样的巨轮航行在惊涛骇浪里,远远看着都眼晕,哪能知道水下有多少暗礁,天上刮的又是什么风?”
“行了,少给我打马虎眼。”
“哪有哟,冤枉人啊。”
李建熙瞧见这小狐狸又开始使滑字诀,不满道,“你,我心里有数。隔岸观火可不是好习惯。”
“你现在给我想想,如果,我是说如果,把你放到我这个位置,面对这内外交困、八方着火的局面,你有没有思路,来应对和化解这些压力?”
李乐收起了些笑容,身体坐正了些,但语气依旧透着距离,“这些问题盘根错节,牵扯太广。信息不对称,我手里有没有资源,说到底,这不是我一个女婿应该置喙的。”
“我现在不是以三松会长的身份问你,只是听听你的想法。再说,你还是三松研究院的理事,别想着整天从金院长那里要信息,要材料,只拿好处不问事儿。”
翁婿俩对视了片刻,李乐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神色凝重的李富贞。
忽然咧嘴一笑,带着点玩世不恭和破罐破摔的意味,“您非要听我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也是说。”
李乐沉吟了片刻,眼神变得沉静而专注。
“那我觉得,三松现在面临的,不是某一个对手的狙击,甚至不是某一方面的问题。dRAm价格操纵被罚,检方揪着秘密资金不放,政界风向转变,国际竞争对手围剿.....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件,几乎在同一时间段集中爆发,这本身就不正常。”
“它更像是一场.....结构性的挤压。是这片土地上的权力结构、经济模式发展到当前阶段,必然要找一个出口,或者说,必然要找一个代表性的祭品。”
“旧的共生模式积累了太多的矛盾,社会情绪需要一个宣泄的靶子,新兴的力量需要立威和清洗,国际上的对手乐于顺势踩上一脚.....所有这些力量,或许彼此并无默契,但它们的方向偶然间达成了一致。”
“换句话说,就算没有三松,也会有四松、五松被推出来承担这个角色。这不是针对您个人,也不是单纯针对三松这个商业实体,而是针对整个旧有秩序和游戏规则的清算尝试。”
“检察厅、媒体、政治对手,甚至内部的某些声音,都只是这股大势推出来的执行者和代言人而已。”
李建熙静静地听着,眼神愈发锐利起来。
而大小姐的身体也不自觉前倾。
就听李乐继续道,“所以,应对的思路,或许不是去针对每一个具体的麻烦,罚金该交就交,按照法律程序该配合调查就配合调查,生意上的竞争用商业手段去应对,但这些都是技术层面的修补。”
“而真正的策略,可能是要跳出这个被围攻的思维定势。”
“哦,怎么说?”李建熙开口。
李乐笑了笑,“降低姿态,收敛锋芒,降低存在感,甚至主动示弱。不要再有任何张扬的、可能引发公众反感的举动。”
“之前的罚款,认。该道的歉,诚恳地道。该捐的钱,痛快地捐。对外传递出一个信号,三松听到了批评,并在认真改正。”
“甚至在某些无关核心利益的领域,可以适当示弱,满足各方的部分诉求,比如在劳工福利、中小企业合作、企业管理的透明度上做出更积极的姿态,释放善意。”
“把‘三松’这个名字,从风口浪尖的上,尽可能快地冷却下来。”
“这就是你的胡说八道?”李建熙哼了一声,一抬手,示意继续。
李乐瞅瞅大小姐,叹口气,“然后,一项一项地、耐心地解决具体问题。”
“和检察厅的纠纷,通过法律途径慢慢磨,该妥协的局部妥协,但核心底线要守住,整个过程要合法合规,不留新把柄。历史问题,断尾求生,该切割的彻底切割。该打就打,该和就和,以商业利益为唯一考量。”
“时间,有时候是最好的解药。当舆论焦点转移,当需求发生变化,当国际对手发现啃食的代价超过收益时,压力自然会慢慢减轻。”
李建熙一挑眉,“应该,还有吧,说话别说一半,说完。”
“还有,也是最关键的,内部整顿,尤其是不能再爆出新的、尤其是道德层面的负面新闻。”
说到这里,李乐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一个稳定的、形象正面的领导核心,是应对一切外部风暴的基石。如果内部一再出事,只会给外部的攻击者源源不断地输送弹药,证明他们的指控是对的。”
“现在,任何一点新的负面消息,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全方位的信任崩塌。”
说完了,李乐轻吁口气,往后一靠,脸上又回到了那副“我只是胡说八道”的表情。
书房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光线又偏移了几分,那道照亮尘埃的光束变得更加倾斜,房间内的阴影部分似乎在扩大。
李建熙靠在椅背里,双眼微阖,手指搭在扶手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但李乐和李富贞都知道,他正在飞速地权衡、消化、判断。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彻底暗了下来,
终于,李建熙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看李乐,也没有看李富贞,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却又异常清晰地说道。
“我的身体,最近出了点问题。医生建议,去夏威夷调养一段时间。”
“载容,晋升为电子公司的专务,同时,兼任与索尼合资的S-Lcd面板公司的理事,负责这家公司的具体经营管理事务。”
“富贞,除了你现有的新罗酒店和新罗百货的常务职位,同时出任电子公司的专务。”
话音落下,书房里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