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琳娜抓住利威尔的手，严正抗议，“我的脸不是橡皮泥。”
不知道自己是否看错，利威尔方才的眼神，似乎有种难以名状的惊恐和担忧，就好像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只巨人，下一秒就会把她吞进肚子里。于是他才连忙上前，亲自接触、确认她的存在才松了口气。
‘果然，长期处于这样的环境下，再坚强的人也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幻觉。’瑟琳娜心想。
“利威尔，不如你先去休息一下吧。照顾伤员这种事情还是我比较擅长。”
利威尔抽回手，“不碍事......”
瑟琳娜立即打断，“你从壁外调查回来就没怎么合过眼吧。可能你自己觉得没事，但根据我以前当医生助手的经验，你这样的状态很容易猝死。”
这话他以前就听瑟琳娜讲过，但苦于没有专业医疗知识，利威尔只能生硬地回怼，“你想多了。”
“醒醒！”瑟琳娜反客为主，抓着利威尔的双肩使劲摇晃，“这里不是壁外，你大可以依赖一下其他人。”
尽管瑟琳娜已经很用力，但利威尔物理意义上并没有多少晃动。这些天积累的疲惫虽不至于将他压垮，可迎上瑟琳娜关切的目光，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
没错，他已经‘回家’了。这里没有巨人，有的只是相互扶持、值得信赖的同伴，很多事情都可以托付给他们，不必独自负重前行。
沉默两秒，利威尔终于松口，“那我先回办公室处理公文，伤员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瑟琳娜也放轻了语气。
回到医务室，瑟琳娜把累得七荤八素的韩吉丢出门，接替她做伤员的缝合手术。直到肚子打鼓才回过神，太阳已经下山，来不及回训练兵团，今晚只能暂且留宿调查兵团。反正她的床位还在，埃尔文巴不得她主动回来。
长时间小心翼翼地穿针引线，手指末端已经麻木，眼睛也因聚精会神太久而酸痛。不过好歹抢救了不少士兵。至于救不过来的，都陆续被抬走准备火化。
“瑟琳娜，辛苦了。先吃个晚饭吧。”纳拿巴端着食物进来，“这里由我继续值班。”
瑟琳娜身心俱疲，累得说不出话，缓缓朝他点一下头，洗个了手，接过托盘僵硬地走到旁边的休息室吃饭。
无力地咀嚼着寡淡的面包，瑟琳娜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有两个人，她从始至终都没看到过她们。但她还是克制住马上查证的冲动，让自己先恢复体力。
吃完饭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瑟琳娜睁开眼睛嗖地站起来，疲惫感已然消失大半，走路都带风。
她径直跑到埃尔文的办公室，“给我看看伤亡名单。”
埃尔文对她的到来没感到惊讶，指了指旁边的文件，便继续埋头写报告书。
瑟琳娜翻了翻，阵亡名单上确实没有，但失踪名单上却赫然出现了莎拉和莉莉的名字。在壁外失踪，那跟阵亡有什么区别，也就是找不找得到尸体而已。利威尔明明还在信里说她熟识的人都没事......
‘终究还是躲不掉那样的宿命吗？’加入调查兵团以来的第一批舍友至此全部消失。
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瑟琳娜一声不吭地把文件放回原位，转身就走。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埃尔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瑟琳娜背对着他反问。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瑟琳娜少了些许怒火。利威尔确实没骗她，但接受那样的任务，可不比壁外安全。
回到与佩特拉同住的宿舍，正要拧动门把手，门率先开启，温暖的的灯光从里面流淌出来。
佩特拉看到瑟琳娜，惊喜地睁大眼睛，连忙将她拽进屋，“见你那么晚都没回来，我正想去找你。”她把瑟琳娜按在椅子上，然后倒了杯红茶给她，“多亏了你，伤员的抢救进度比预料的要快。”
“没什么...”瑟琳娜轻轻吹走热气，轻轻抿了一口，“这香气，是利威尔常喝的那种。”
佩特拉高兴地点头，“是的，我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的。”
“你想喝的话，直接问他在哪买的不就好了？”瑟琳娜疑惑道，“或者，直接让他送你一点。”
佩特拉尴尬地甩甩头，她无法想象去蹭利威尔茶叶的场景，“那怎么行！我...做不到。”
“红茶当然不是白给的，我这些年可是给了他不少独家清洁剂配方。”
“真羡慕你喝韩吉分队长，跟兵长说话完全不怵，还能开玩笑。”佩特拉捧着自己的杯子，笑容里有些酸涩。
“比利威尔早来调查兵团的大部分都可以这样吧。”瑟琳娜歪歪头打量着佩特拉，“不会过了那么久，你们还怕他吧？”
“倒也不是怕，就是不想在给兵长留下不好的印象。”佩特拉声音越说越小。
‘莫非...’瑟琳娜瞪大了眼睛，佩特拉如今这有些害羞的小表情，连她这么‘直’的人都发现了一丝异常。不过，只要佩特拉没承认，她还是决定不妄加揣测。
“那个，瑟琳娜，你能跟我讲讲利威尔兵长以前的事情吗？”佩特拉眨巴眨巴好奇的眼睛问。
瑟琳娜托腮回忆了一下，“我当宪兵的时候，第一次去地下街执行任务，就差点被他抹脖子。简直不要太凶残。”
见瑟琳娜放桌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几下，佩特拉就知道她所言非虚。可这更加激发了她的求知欲，“那兵长他为什么会加入调查兵团？”
“被埃尔文套路的。”想起利威尔被米凯将头按紧脏水里的画面，她非常不厚道地笑了，刚喝下的茶也不小心喷在桌面上。
“你怎么了？”
“想起些开心的事情。”瑟琳娜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桌子，“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来说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瑟琳娜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继续说：“简单来说，利威尔以前是地下街非常有名的混混，为了到地面上来生活甚至自学了立体机动装置。所以就被埃尔文盯上了。”
“事情发展到这其实还蛮励志的，但...”瑟琳娜渐渐笑不出来了，“感觉继续说下去，很像在揭露人家的隐私和伤疤，不太道德。”
面对瑟琳娜于心不忍的神情，佩特拉没再继续追问，“你不说也没关系。想必兵长也不想我们太担心他吧。”
“总之你记住，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瑟琳娜再次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