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重仍旧一声不吭。
倒不是他没把孟青秋的话放在心上，而是习惯了沉默以对。
实际上，他听得很认真，很专注。
同时心里也生出了颇多感悟。
“林小哥，你应该想清楚，接下来如何对待顾师侄，而不是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直视着林重的眼睛，孟青秋加重语气：“既然决定修炼入世之道，又身处滚滚红尘之中，恩怨情仇，爱恨纠葛，都是你必须经历的考验，凡此种种，注定伴随你一生，林小哥，你须心里有数。”
林重默默点头。
见他一直侧耳倾听，孟青秋有些欣慰，又有些纳闷：“难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渭南掌门现在怎么样了？”
从顾掌门变成渭南掌门，虽然依旧显得生分，但是后者比前者听起来要舒服得多。
“她好得很。”
孟青秋嘴角浮现一缕促狭的笑意：“抛开女儿家的清白和名节不谈，她才是占便宜的一方，毕竟你们是‘双修’嘛，一夜共枕，顶得上她半年修炼。”
林重额头不由冒出黑线。
“冰魄寒光心经，好像和您当初跟我说的不一样......”
“反正对你没坏处，不是么？”
孟青秋双臂环抱胸前，凤眸微眯，似笑非笑。
“对我本人确实没坏处，然而，对广寒派的坏处却很大。”
林重直截了当道：“您急着从京城赶回来，甚至没提前告诉我，就是担心事态失去控制，对吗？”
“被你说中了。”
孟青秋惊讶于林重的敏锐，可转念一想，罡劲武圣洞察万物，有这种敏锐理所当然：“顾师侄委身与你，往小了说，是你们两个的私事，往大了说，则涉及到整个广寒派的兴衰。”
林重扬了扬眉毛：“和寒光经、冰魄经这两门功法有关？”
“是的。”
孟青秋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柳眉微蹙，目露忧虑：“寒光经、冰魄经由冰魄寒光心经拆分而来，并非完整的功法，所以有着副作用，修炼者要么彼此敌视，要么彼此吸引，这也是内乱之后，我们只招收女弟子的原因。”
“难怪......”
林重若有所思。
若是如此，那晚顾渭南的大胆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如果你只是丹劲大宗师，弟子们虽然会受到影响，但是不会表现得太明显，太狂热。”
孟青秋深深地凝视了林重一眼：“可偏偏你成为了罡劲武圣，天然自带魅惑光环，在寒光经的加成下，对修炼冰魄经的武者们，拥有堪称致命的吸引力。”
说完，孟青秋朝四周探头探脑的女弟子们努努嘴。
林重早就发现了。
从他入住玉驼城以来，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弟子试图接近，甚至自荐枕席。
“所以我该怎么做呢？”
林重虚心请教。
“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散掉你体内的寒光经功力，可我不希望你那么做。”
孟青秋浓密的眼睫毛颤了颤，语气变得平静起来：“第二个办法，就是像杜怀真阁下那样，在远离人群之处立塔，用物理距离疏远众人，制定严苛规矩，在你和普通弟子之间，划下不容逾越的界限。”
立塔？
林重顿时想起了止戈园内的那座黑红高塔。
“好。”
他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
“谢谢。”
见林重答应得如此痛快，毫无犹豫，孟青秋不禁深为感激，重新露出笑容。
她的眸光变得温柔似水，忽然张开双臂，把林重搂入怀里：“你为广寒派所做的一切，我们必铭记于心。”
林重弯着腰，轻拍对方的背部：“帮广寒派，就是帮我自己，孟姨无需客气。”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直至周围窥探的目光越来越多，孟青秋方才主动推开林重。
“立塔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在此之前，先委屈你一下，去我闭关的那个地方住。”
抬手捋了捋鬓边秀发，孟青秋柔声道：“以后你就别再接触普通弟子们了，有什么事，让顾师侄、霍师侄她们去办即可。”
“霍长老想要侍奉我的事，您觉得我应该答应吗？”林重随口问道。
孟青秋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吃了顾师侄还不够，连霍师侄都想吃？
是不是哪一天要把我这个当长辈的也吃干抹净？
心中暗自嘀咕，孟青秋不假思索道：“霍师侄脑子糊涂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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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塔？”
听完孟青秋的话，顾渭南和霍冷梅面面相觑。
她们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事。
“你们可知，超级强者为何总是离群索居，高来高去？”
孟青秋端坐于上首主位，神态从容而威严。
顾、霍二人分别坐在她下首左右两侧，两腿并拢，脊背挺直，姿势端端正正。
至于林重，鉴于他此刻在广寒派内等同于人形春药，孟青秋贴心地让他休息去了。
“是为了保持高高在上的形象？”霍冷梅率先猜测道。
“这只是原因之一。”
孟青秋淡淡道：“另一个原因，是避免超级强者自然而然散发的庞大气场，影响到普通人和中低级武者。”
“我让你们为太上长老立塔，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
顾、霍二人恍然大悟。
紧接着，她们心底涌出更多的疑问。
“请问师叔，要把塔立在哪里呢？材质、形制、样式、高度方面有没有要求？”
“立塔之处，就定在靠近昆仑山脉的那个公园吧。”
孟青秋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从今天开始，那个公园正式更名为栖林园，栖息的栖，林重的林。”
顾渭南和霍冷梅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事关太上长老，她们根本没有发言权。
“材质、形制、样式、高度方面，都可以参考止戈园内的那座木塔，其曾为杜怀真阁下闭关潜修之处，而太上长老是杜怀真阁下的徒孙，谁也不能提出异议。”
孟青秋摩挲着光洁的下巴：“为太上长老立塔之事，是广寒派接下来的第一要务，你们要抓紧办！”
顾、霍二人唯唯诺诺，点头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