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隽当即唤来一名随行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命其立刻返回王府,将郭嘉所议“正名、限产、弘道”三策的核心内容传达给沮授,令其着手草拟具体政令细则,年后再行详议推行。
处理完政务,刘隽心情稍松,便与郭嘉、陆逊继续闲逛,体会这年关下的市井气息。然而,方才那场法事的影响似乎并未远离。
正当他们走过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时,一名刚才在法坛边颇为活跃的中年僧人,似乎看刘隽衣着不凡(虽着常服,但料子和气度绝非寻常百姓),身边还跟着一个文士和一个半大孩子,便主动凑了上来,双手合十,脸上堆起职业化的慈悲笑容: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留步。贫僧观施主面相尊贵,乃大富大贵之人,然眉宇间似有隐忧缠绕,恐流年不利,或有小人作祟。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施主若能慷慨布施,捐些香火钱,贫僧愿为施主在此诵经七日,祈求我佛保佑施主来年逢凶化吉,官运亨通,家宅平安,必能……”
他话未说完,郭嘉便嗤笑一声,打断了他:“大和尚,你这套说辞,换点新花样可好?方才在那头,你对那卖柴的老翁也是这般说的,怎么,我这位朋友看着比那老翁更像有‘小人作祟’?”
那僧人被郭嘉突然打断,又被他点破,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仍强自镇定:“这位施主何出此言?佛法无边,缘法各异,贫僧乃是……”
陆逊虽然年幼,但极其聪慧,立刻明白了郭嘉的意图,也仰起小脸,用一种天真无邪的语气问道:“大师傅,你说捐钱祈福就灵验。那请问,捐多少钱可以保证灵验呢?捐得少是不是就不灵了?佛祖是根据钱多钱少来决定保佑谁的吗?这不是和做买卖一样了吗?”
孩童稚嫩的问题,却直指核心,比郭嘉的讽刺更为犀利!
那僧人被一个孩子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周围偶尔路过的行人也开始驻足,指指点点,低声议论起来。
眼见骗局被当场拆穿,恼羞成怒之下,这僧人竟忘了察言观色,口不择言地冷笑道:“哼!尔等凡夫俗子,不识真佛,口出狂言,诋毁三宝!必遭报应!我佛纵然慈悲,也有金刚怒目之时!你们就等着……”
“噌——!”
一声清越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诅咒!
只见刘隽面沉如水,不知何时,腰间佩剑已然出鞘三分,冰冷的剑锋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架在了那僧人的脖颈之上!动作快得让那僧人甚至没反应过来!
森然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将那僧人所有的狂言秽语都冻在了喉咙里!他吓得浑身僵直,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瞳孔因极度恐惧而收缩,再不敢动弹分毫。
刘隽的目光比剑锋更冷,逼视着僧人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平稳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孤…我问你,你口口声声佛祖慈悲,金刚怒目。”
“你对你的佛祖,是否绝对虔诚?”
僧人牙齿咯咯作响,哪里还说得出话。
刘隽手腕微微一动,剑锋紧贴皮肤,一丝血线隐隐渗出。他继续问道,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
“那你此刻,不妨诚心向你的佛祖祈祷。”
“看看你虔诚信仰的佛祖,今日能否显灵…”
“…救你性命?”
最后四个字落下,刘隽眼中寒光一闪,不再有丝毫犹豫!
手腕猛地发力!
剑光一闪而逝!
那僧人惊恐万状的表情瞬间凝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短暂的“嗬”声,随即鲜血喷涌,整个人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两下,便再无声息。
刘隽面无表情地还剑入鞘,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柄上可能沾染的血迹。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看到这一幕的行人都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躲避,远远围观,大气都不敢喘。
郭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对此结果毫不意外。陆逊则是小脸微微发白,他虽经历过战乱,但如此近距离目睹这般果决的处决,还是第一次,心中震撼无比,却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何为“雷霆手段”,何为“王者之怒”。
刘隽将擦拭干净的丝帕随手丢在地上,盖住了那僧人死不瞑目的脸。他环视四周那些惊恐的百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借神佛之名,行欺诈之实,蛊惑人心,敛财辱道,此乃妖僧,非真佛子。”
“尔等百姓,当明辨是非,安心生产,孝敬父母,友爱乡邻,此乃人间正道,亦是最好的祈福。”
“若再有此类欺诈盘剥、妖言惑众者,犹如此獠!”
说完,刘隽不再看那尸体一眼,对郭嘉和陆逊淡淡道:“走吧。”
典韦默不作声地示意护卫处理现场,自己则紧随刘隽身后。
刘隽方才那雷霆一击,震慑了所有围观百姓,也让那原本喧闹的街角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然而,这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只见不远处那座寺庙的山门猛地被推开,方才在法坛上诵经的十余名僧人,在一名身披红色袈裟、手持禅杖、看似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方丈)带领下,虽然个个面色惊惶,却依旧壮着胆子,快步围了过来。
他们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同门,脸上纷纷露出悲愤和恐惧交织的神情。那方丈强作镇定,双手合十,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向刘隽质问道:
“阿弥陀佛!施主…施主是何人?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为何…为何要无故杀害我佛门弟子?!即便他有言语冒犯,也罪不至死啊!此事…此事贫僧定要报官,讨个公道!” 他试图以理性和王法来施压,但眼神却不敢直视刘隽那冰冷的目光。
其余僧人也跟着喧哗起来:
“对!报官!”
“杀人偿命!”
“佛门清净地,岂容如此凶徒!”
他们依仗着人多,又自恃是“出家人”身份,以为对方总会有些顾忌。典韦见状,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如同铁塔般挡在刘隽身前,那双环眼一扫,强大的杀气顿时让那些喧哗的僧人声音低了下去,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郭嘉却摇着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折扇(大冬天也不嫌冷),笑嘻嘻地对方丈道:“老和尚,你要报官?巧了,眼前这位,便是这邺城…乃至这北地最大的‘官’。你若要讨公道,现在便可讨了。”
方丈和众僧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势逼人、杀伐果决的玄衣男子…最大的官?难道是…燕王?!
刘隽并未承认也未否认,只是用那双洞悉一切的目光冷冷地看着那方丈,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僧人心头:
“报官?讨公道?”
“孤…我且问你,你寺中僧人,借祈福之名,行欺诈之实,盘剥百姓香火钱,中饱私囊,此罪,当如何?”
“被揭穿后,非但不思悔改,反而口出恶言,诅咒他人,此罪,又当如何?”
“尔等身为方外之人,不事生产,不纳赋税,却广占田产,聚敛钱财,寺中僧众可曾登记造册?所获‘功德’又可曾向官府纳税分毫?”
“尔等眼中,可还有王法?可还知‘公道’二字如何写?!”
刘隽每问一句,语气便加重一分,那方丈和众僧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冷汗涔涔而下,身体抖如筛糠。他们那点心思和勾当,在真正的权力和威严面前,被剖析得淋漓尽致,无所遁形!
“至于你…”刘隽的目光最终落回那方丈身上,“身为一寺之主,纵容甚至主导门下行此龌龊之事,事发之后,不思管教请罪,反而聚众前来,妄图以势压人?你这修的是哪门子的佛?念的是哪卷经?!”
那方丈被问得哑口无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禅杖也哐当一声掉落一旁,磕头如捣蒜:“贫…贫僧有罪!贫僧糊涂!管教无方!冲撞了…冲撞了贵人!求贵人饶命!饶命啊!” 他此刻哪里还敢提什么报官、公道,只求能保住性命。
其余僧人见方丈都跪了,也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场面一片混乱。
刘隽冷漠地看着眼前这群磕头虫,心中毫无波澜。他今日此举,意在立威,亦在警示。
“今日之事,乃此人自寻死路,怨不得旁人。”刘隽冷声道,“至于你等,及天下沙门…好自为之。孤…我的政令,不日便会下达。是遵纪守法,安心清修,还是想步此人后尘,尔等自行掂量。”
“滚回你们的寺庙去!闭门思过!若再让孤知道尔等有盘剥百姓、妖言惑众之行,休怪孤…踏平你这山门!”
“是是是!谢贵人不杀之恩!谢贵人不杀之恩!”方丈和众僧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身,也顾不上那同门的尸体了,狼狈不堪地逃回寺中,紧紧关上了山门,仿佛外面有洪荒猛兽。
经此一闹,刘隽也无心再逛。他看了一眼那具尸体,对典韦道:“收拾一下,按律处理。”
“诺!”典韦沉声应道。
刘隽转身,对郭嘉和陆逊道:“回府吧。”
回去的路上,陆逊沉默了很久,似乎还在消化刚才那震撼性的一幕。他抬头看向刘隽,轻声问道:“殿下,您…不怕此举会引起佛门信众的不满吗?”
刘隽还未回答,郭嘉便笑着摸了摸陆逊的头(陆逊微微躲了一下):“小伯言,君王之威,在于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对善良信众,自当引导安抚;但对这些借神佛之名行恶的蛀虫,就必须以雷霆手段铲除!今日杀一儆百,看似酷烈,实则能避免未来更多百姓受骗,也能让那些真正的修行者有所警惕,回归正道。这才是大慈悲。殿下,嘉说得可对?”
刘隽颔首,看了一眼陆逊:“伯言,治理天下,有时仁慈与狠辣,需一体两面。你要学的,还很多。”
陆逊若有所悟,郑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