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制裁（五）
被当面戳穿，卓今齐面上却一点儿窘迫之色都没有，他泰然的迎上沈妃的眸光，点了点头，“母妃若要这样想儿臣的话，儿臣也不否认。但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希望儿臣和沈家能够将路走得更长远，走得更好。父皇为母妃计，为母妃留了身后名，儿臣也不会忘记母妃今日的付出，将来真有一日得偿所愿，必定给母妃拟定一个好的嗜好，留一个好的位置。”
沈妃只觉得胸口像是有火在烧似的，灼得她痛苦不堪。
很快，便有一股腥味的热流从胸腔内翻涌而出，直溢出了嘴角，是一滩血，落地成画。
卓今齐一个起身闪躲开了，没有一滴血渐染在他身上。
他就那么直愣愣站在沈妃的跟前，看着沈妃撑着桌面，连坐都没力气坐稳了。
“儿臣扶着母妃到床榻上躺一会儿吧。”
“你别碰我，我这辈子怎么会生下你这样狠心绝情的儿子！”沈妃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最为欣赏的儿子卓今齐，会如此狠心的对待自己。
卓今齐双眸微眯，也不继续掩饰情绪了，一动不动盯着她，说道，“母妃，从小到大，儿臣脑海中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你念叨九弟，你嘱咐儿臣务必要照顾他，在九弟偷偷跟着儿臣入宫时，在咱们一家三口坐下来吃饭时，你从来都是给九弟夹菜，几乎看不到我似的。儿臣也是你的儿子，也需要照顾。在那本应该受你照顾的时候，却每一次见面，都要转达九弟的情况，还要回去替你传话给他。母妃，你可曾考虑过儿臣的想法和感受？”
沈妃怔怔，几乎顾及不得自己周身的痛楚与麻痒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儿子，自己是深爱他的呀，自己多年来跟沈家亲人一起搞垮了唐家，弄死了唐皇后，斩断了后宫一切荆棘和磕绊，这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他？
可他却说出这样令人寒心的绝情之语。
“母妃一定觉得儿臣是狼心狗肺吧，可母妃不妨想想，你但凡对待儿臣和九弟能更公平一些……”顿住了没有说下去，卓今齐调整了一番情绪，方才道，“母后难道不觉得，你把原本该给儿臣的母爱一并都给了九弟，也把原本该放在九弟身上的期许一并都给了儿臣么？这样浓烈的东西，压在儿臣和九弟的肩膀上，我们谁都扛不住的！”
沈妃彻底崩溃了，整个人瘫倒在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着，像是久旱土壤里的一株草苗，拼了命的想要从空气中汲取一些水分。
卓今齐顿身躯近，看着她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母妃，儿臣已然长大，说什么都没用了，咱们之间的母子情分，等到下辈子再继续延续吧，或者说，母妃经历过今天的事情后，可能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儿臣了。不管怎么说，这一世，咱们是母子，你走好，儿臣说到做到，九弟，我一定能顾他周全的。”
沈妃在愤怒和不解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血同时从她的口鼻溢出来，渐渐地充斥了她的双眼白眼仁。
沈妃最终也没有闭上眼睛，惊恐的看着正殿的顶蓬方向。
卓今齐抽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适才沈妃吐出来的那最大一口血时，正好渐染到了他掌心。
甚至没有多看沈妃一眼，卓今齐冷冷转身，出了正殿的大门。
守在院门口的禁卫军当即簇拥了上来，拱手朝着卓今齐就是一礼，“六殿下。”
“事情已经办妥了，你们可以去父皇跟前回话了。”
他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扬长而去。
禁卫军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其中一人吹响了口哨，暗中二十来人的黑衣暗哨，顿时销声匿迹了。
“还是先进去确认一下吧，再禀报陛下也不迟。”这可不是小事儿，马虎不得。
验看了沈妃的口鼻和脖颈，又等了一会儿，换人来验看，总算是确定沈妃再无生还的可能，一人留下，一人去勤政阁方向禀报去了。
自从卓今齐打这儿离开之后，磐文帝表面上似是很忙碌的样子，实则很是心不在焉，批阅着奏章呢，一会儿喝口茶水，一会儿吃点东西，他完全不在状态的样子，全都收在了一旁公公的眼睛里。
公公是跟随着磐文帝多年的老人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想随便引起磐文帝的注意，服侍皇帝多年的经验告诉公公，这个时候，他应该做的就是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总算是熬到了天快要黑的时候，守着沈妃宫苑的禁卫军前来回话：六殿下已经将事情办妥了，沈妃娘娘倒地不起，吐了很多血，还七窍流血。
两人确认了很多次，总之沈妃是必死无疑的了。
磐文帝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挥手示意禁卫军们可以退下去了。
公公见皇帝仍然沉默不语，便硬着头皮上前，“陛下，不知沈妃娘娘的身后事，该如何安排？”
“朕承诺过她，会给她留下身后名，便按照朕承诺过的，对外只说沈妃是重病拖沓着未治，又感染了风寒加重，才去的。仍然按照妃制的礼俗办，只不过，快要过年了，就不大操持了，简简单单便是，皇后娘娘身子不好，此事便交给……凌妃去料理吧。”
公公爽快应了，忙不迭去凌妃娘娘宫中通传。
凌妃听闻沈妃已去，顿时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当场就哽住了。
一旁小宫女忙不迭的帮着凌妃顺胸前的气，“娘娘，娘娘您还好么？紧张的不行。”
凌妃好一会儿才将这口气喘上来，竟是瞬间就惨白了脸色，“沈妃娘娘……是怎么去的？”
她想要说的是，昨天人还好好的，跟自己递消息呢，怎么说去就去了呢！
“是病故的，沈妃宫苑里的人传消息到太医院的时候，人已经快要不成了，感染风寒后拖延救治，陛下龙颜大怒，杖毙沈妃宫苑内所有伺候的人，治他们个照顾不周之罪！因着皇后娘娘的身子不爽利，凌妃娘娘又是平日里跟沈妃娘娘最为要好的，所以陛下便属意您来操持这件事情，那么老奴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