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太过贵重了!”理阳公夫人看了一眼,就连忙合上了匣子,“严公子是打算开首饰铺子么?此物都可作为镇店之宝了!”
“此物也只有夫人这样的人才能匹配得上。”晏凤楼轻轻一笑,语气温恳,“夫人若觉过意不去,便当作是严某叨扰府中的谢礼吧。还请夫人莫要推辞得好,不然,严某都不好再待下去!”
理阳公夫人见他言辞恳切,便不再推辞,将锦匣轻放在旁侧几案上。
这严公子不仅人品端正,出手还如此大方,看着就非是一般人。
“严公子客气了,既如此,本夫人便厚颜收下了。”她话锋一转,“不知严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晏凤楼笑了笑,“是这样的,严某想出去走动走动。昨日承蒙国公爷和夫人厚爱,严某初来乍到,想在这京中做生意,一来是想着出去瞧瞧安京的情况,二来则是想寻一处合适的铺面。”
“但又人生地不熟,实在不知从何下手,国公爷公务繁忙,不便贸然打扰,才斗胆来向夫人请教。”
理阳公夫人听罢,倒也不出奇,她命人给晏凤楼上了茶水,慢慢道:“严公子,如今安京局势复杂。陛下龙体欠安,朝中诸事繁杂,城中戒备也比往日森严许多,确不是做生意的好时机。”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沉凝,“前些日子还听闻,不少外地商贾因各种缘由被官府盘查,甚至有人被无故拘禁。严公子若要外出,得务必小心。”
晏凤楼脸上浮现震惊之色,又作忧心忡忡状,“竟是如此吗?可,可严某此次带了不少货物来京,若不能尽快寻到铺面安顿,恐生变故。”
“再者,总在府中叨扰,也非长久之计。”
顿了顿,他叹气道,“我此次带的既有珠宝,亦有皮毛。珠玉尚且好说,但皮毛要是过了季,后头可就要折损在手……”
理阳公夫人见他这般模样,温声道:“严公子莫急。”
略作思索,她继续道:“这样吧,我让管家陪你出去走走。他在府中多年,对京中情况熟稔,有他陪同,也能为你省去不少麻烦。”
晏凤楼眼中瞬间亮起喜色,连忙拱手道谢:“如此多谢夫人!有府中管家同行,严某心中踏实多了。”
“不过……”理阳公夫人话锋又转,“严公子对京中商铺行情不熟,贸然寻找恐事倍功半。本夫人有几位亲戚在城中开有铺面,对各街区情况都清楚。”
“我娘家的表兄在东市有几间铺子,生意一向红火,还有个远房堂弟,在西市也有不少门面。不如让他们先为你物色几处合适地点,届时你去实地查看,满意便定,不满意再另做打算。”
晏凤楼心中一喜,这结果远胜预期,有了理阳公夫人的人脉助力,他在京中行动将便利许多。
“夫人如此费心,严某实在不知如何报答。”他神色真挚,拱手道,“若能得夫人亲眷相助,严某的难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严公子客气了。”理阳公夫人微微一笑,“你既是阿群的挚友,便是府中贵客。客人有难,主人相助,本是应有之义。”
说罢,她朝门外唤道:“来人。”
很快,一名丫鬟应声而入:“夫人。”
“去请管家过来。”
不多时,管家匆匆赶来,恭敬行礼:“夫人唤小的,可有差遣?”
“严公子想在城中寻铺面做生意,你对京中熟,待会儿陪他出去走走,帮着看看合适的地方。”理阳公夫人叮嘱,“记住,要挑选好的铺面,不可草率。”
“小的明白,定当用心为严公子挑选。”管家连忙恭谨应下。
理阳公夫人转向晏凤楼:“严公子,若是有要求,尽管跟管家提,不必客气。”
“多谢夫人了。”
理阳公夫人又添了句,“只是如今外面情况复杂,你们外出时务必小心。若遇官府盘查,只说是我理阳公府的人即可。”
“对了,我待会儿就派人联络表兄和堂弟,让他们为你准备一些铺面。明日大抵能有消息,届时你可去实地查看。”她想起一茬,又道,“若有中意的,咱们再议租赁事宜。若都不满意,就再想其他办法。”
“劳烦夫人了。”晏凤楼拱手感激道。
管家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车马,见此便道:“严公子,请。马车已然准备妥当了。”
晏凤楼辞别了理阳公夫人,跟着管家出了府邸,他也没多带人,就带了两名亲卫,随着上了车后,管家问道:“不知严公子想开的是什么店铺?”
晏凤楼摸了摸手中的折扇,笑眯眯道:“珠宝玉器,皮草布料。”
“那多数是姑娘家喜欢的啊……”管家想了想,提议道,“这种得姑娘夫人们喜好的铺子一般都在东市,那里不但有珠玉布料,还有胭脂水粉,种类齐全。”
晏凤楼挑了挑眉,“哦?那西市呢?”
“西市多数是读书人居多,国子监等都在那一块儿,所以平日里除却一些酒楼,就是书肆之流了。多是方便读书人的地方……”管家解释道,顿了顿,他迟疑着问道,“难道严公子的那些珠玉布料都是给男子的?”
“倒也不是。”晏凤楼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都说,这世上最好赚的便是女子的钱了。我自也是做女子的买卖居多。”
“不过,”他展开折扇,“我初来乍到,难免就好奇这京中各市的区域特色,故而多此一问。”
“这倒也是的。”管家恍然,当即道:“那小的就给严公子讲讲我们这各个地方的差异吧,这样严公子心中也有数。”
“如此,就多谢管家了。”晏凤楼温和笑道。
管家清了清嗓子,开始细致介绍:“咱们这安京城,共分东西南北四市,各有侧重。”
他指尖虚指前方,“就如咱们前头说的东市,最是繁华。那里多数是绸缎庄、珠宝行、胭脂铺这类,专做女眷生意。来东市的客人非富即贵,出手阔绰,只是竞争也最是激烈,想在这儿站稳脚跟,得有真本事。”
“至于南市……”
管家滔滔不绝,把几个市都介绍得清清楚楚。
晏凤楼颔首,手中折扇轻摇,状似随意地问:“前头我入城,经过一个地方,那处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既有女眷又有男人,瞧着很是不错。我瞧着,仿佛是驿站……”
“驿站啊……”管家点头道,“那算是东市的边缘,挨着城门,多是客栈、酒楼、马厩,来往商旅多,生意倒也红火。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谨慎,“最近那一带管得严,听说有要紧人物住里头,官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平日里热闹的茶楼都冷清了不少。”
晏凤楼心中一动,面上却依旧平静,扇子扇得愈发从容:“哦?是什么大人物,竟要这般阵仗?”
“据说是燕王世子。”管家简单提了句,“那样天家的人物,也不是以咱们这种平头百姓能够惦念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据说是出了事,反正从前些日子起,那一带就戒严了。连送菜肉的小贩进出都要反复盘查,生怕出半分岔子。总之那地方现在敏感得很。”
晏凤楼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迅速收敛,只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避开那一带,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严公子想得周到。”管家赞了句,随即吩咐车夫,“那咱们先去东市瞧瞧,之后再绕去西市转转。”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晏凤楼透过车窗打量街景。
越靠近东市,街道越宽阔,商铺也愈加密集,朱漆大门、鎏金招牌鳞次栉比,处处透着繁华。
“前面就是东市最好的地段了。”管家指着前方。
晏凤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排排雕栏画栋的店铺前人流涌动,绫罗绸缎、珠翠琳琅的幌子在风中轻摇,热闹非凡。
“这里的铺面租金如何?”他随意问道。
“不便宜。”管家如实回答,“好位置的一间铺子,一年租金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不过客人很多,只要货品好、会经营,回本也快。”
马车在东市核心区转了一圈,晏凤楼默记着各处铺面的分布,以及各处巷子通往的地方,又朝着旁边的亲卫使了个眼色,随后提议:“管家,咱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多做些比较,也好心里有数。”
“好。”管家应下,当即让车夫调转方向,“那咱们这就往西市去。”
路过驿站附近时,晏凤楼故意探头向外张望,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这一带看着也挺热闹?”
管家连忙拉他坐好,声音压得更低:“严公子莫要张望!那些当兵的眼睛尖得很,咱们别引他们注意。您看那边那家‘聚贤楼’,往日里生意最好,现在门可罗雀,连伙计都少了大半。”
晏凤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家装潢考究的酒楼门前冷冷清清,附近还有几个身着铠甲的官兵在附近来回巡逻,神色警惕。
再往前些,便能看到驿站的大门,门口有哨兵守岗。
“确实戒备森严。”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那咱们快些走吧,可别在此地耽搁,叫人拿捏了错处。”
马车加快了速度,晏凤楼就借着这短暂的时间,暗暗记下了驿站周围的地形。
正门朝东,两侧各有一条小巷,后方挨着一条河,四周被官兵严密监控,想要靠近确实不易。
而此时,韩放正从驿站里走出来,跟站岗的驿站官兵说着话,抬头就看到一辆马车低调地驶了过去。
有人撩起帘子,似是好奇地往这边张望。
韩放对视线很是敏感,当即抬眼望去,就对上了车内那人的桃花眼,对方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眨了眨眼,又摇了摇手中的折扇,随后就放下了车帘。
马车一驶而过,再不见踪影。
韩放顿在原地。
“韩侍卫,韩侍卫……若是想找京兆尹的大人,我们这边会去通报,但你是不能离开驿站的。韩侍卫,可听到我说话了?”官兵接连喊了好几声,韩放才回过神来。
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转身就往驿站里走去。
刚才那个侧脸,实在是太眼熟了!
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潋滟含春,光是看一眼就只觉得心口怦然直跳。
从前,就有人说,大公子长得这样艳丽的一张脸,简直是比女子还要叫人难忘啊!
他咽了咽口水,匆匆冲进了房间,差点跟萧承煜撞了个满怀。
“匆匆忙忙的作甚?”萧承煜皱了皱眉头,“怎么这副表情?不是让你去请……”
“统领,统领,你快随我进来!”韩放压低声音,拉着萧承煜的手就往房间里钻。
萧承煜:“……”
虽然闹不明白他又搞什么,但他还是顺从地随着他进了屋。
待得进了屋子,韩放飞快张望了两眼,见外面没人,就连忙合上了房门。
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就令萧承煜颇感奇怪。
“韩放,你这是吃错药了?”
“不是的,统领,我的毒好多了。”韩放摆了摆手,走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您猜我方才在驿站外瞧见了谁?”
萧承煜:“……说人话。”
韩放清了清嗓子,也不再卖关子了,飞快道,“刚才我去外头跟那些官兵交涉,然后刚好有一辆马车经过,车里坐着个年轻男子,他那样貌气质……”
“闲话少说。”萧承煜蹙眉,催促道。
“哦,就是,就是很像是大公子。”韩放直接道,“虽然隔得远,穿的也是普通的衣裳,但属下也是见过大公子的,那模样,那气质百分百是大公子。”
闻言,萧承煜的瞳孔骤然紧缩:“你确定没看错?”
现在安京处处戒严,进出城都有严格的把控,一般人很难进来的。
更何况是这节骨眼上的晏凤楼。
“必然是的。”韩放拍了拍胸脯,“属下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