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时荔结束了一整天的牛马生活,等着皇帝就寝之后,终于也能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洗了洗身上,然后躺在床上长松了一口气。
每次她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这个身体还依然是香香软软的女孩子,当太监当久了,都快忘了自己其实是女孩子了。
在活着面前,什么性别都是多余的。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外面忽然传来扑通一声,好像什么重物掉进了不远处的一口水井中。
只要一瞬间,就吓走了所有瞌睡虫。
时荔慌乱地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裳就走了出去,等她赶到井边时,就看见几个忙着打捞的小太监和一个面色铁青的徐总管。
“时公公怎么还过来了,这里有我呢。”徐总管显然是不想在这里看见时荔的,当即出言挤兑。
时荔忍不住先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的水井,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回头说:“我听见动静,想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一个小宫女想不开跳井了,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徐总管竭力将事情解释得轻描淡写。
但如果真的只是如此,他也不会一个劲儿阻拦甚至想让时荔离开。时荔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并没有选择正面冲突,而的顺势离开了。
只不过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避开徐总管等人的事情,悄悄绕到了宫女们住的地方。
下等宫女们没有多么好的待遇,住的地方都的许多人挤在一起的。忽然有人跳井,她们也听见了声音醒了过来。
这时时荔忽然来敲门,把里面的宫女都吓了一跳。
“是我,开开门问你们些事情。”时荔站在外面等不到有人开门,只好自报家门。
好在她平时在宫里口碑不错,终于有宫女过来给他打开了门,“时公公。”
时荔瞥了一眼屋里惶惶不安的宫女们,当即温和道:“你们别怕,我只是过来问一问,你们谁知道那个跳井的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屋里瞬间变得极其安静,好像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连给时荔开门的宫女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色煞白,说不出话。
这个情况,一眼就知道不对劲。
时荔回头看了一眼,继续温和地说:“你们别怕,我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也就打算管了。不管今天你们谁和我说了什么,我都不会随便告诉其他人,除非是陛下来问。”
屋里还是没有人说话,反而每个人脸上都很苍白和惶恐,时荔还看见一个缩在角落的小宫女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像鬼一样苍白。
静默了半晌,还是给她开门的宫女咬了咬牙。
“时公公,奴婢就信你这一回,希望你别让我失望!”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从屋里走出来,还关上了屋门。
看见这一幕,屋里的几个宫女都下意识想跟过来,但最后又停下了。
“跳井的宫女叫灵冬,今天轮到她去徐总管那里过夜了。”
说话的宫女和时荔并肩站在门口,看着天上照下来的冰冷月光。
时荔先是没反应过来,定定地看着她,然后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过夜?!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过夜吧?】
【好家伙!一个阉人还搞上皇帝选妃那一套业务了,他有那能耐吗!】
【太yue了!真恶臭!】
“时公公不知道耶情有可原,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宫女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抬起手挽了挽袖口,露出了一片青紫的手腕和半截小臂,“昨天晚上是我,时公公这样就能看清楚了。”
月光之下,那些淤伤触目惊心。
时荔几乎屏住呼吸,看着她冷静的脸和手上的伤,握紧了手指。
不仅仅为了眼前的宫女,也为了跳井的灵冬,还有刚才那一屋子惶恐的女孩儿。
“灵冬之前就要熬不下去,但是为了她娘一直忍着,前几天听说她娘去世了,估计她也实在是熬不住了。”宫女放下袖子,眼眸看向前方的夜色,眼尾掉下一滴眼泪。
如果不是今天白天看见徐总管被皇帝罚跪雨中,如果不是今天时荔坚持来问,她也没有勇气将这些腌臜的事情说出来。
害怕没人理会,更害怕时荔和徐总管其实是一丘之貉。
时荔深吸了一口气。
“多谢你肯相信我,你回去吧,这件事情有我呢。”
她也是女子,遇见这样的事情,且自己有那么一点儿微薄的能力,就不能不管。
“对了,”宫女临走前,时荔忽然想起刚才屋里受伤的那个宫女,“那个宫女头上的伤,也是徐总管……”
“除了他,还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