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徐总管狼狈地跪在殿外,哪怕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也不敢动弹半分,只低着脑袋做出一副惶恐请罪的模样。
路过的宫人来来往往,明面上不敢多看,心里却是好奇又解气。
徐总管因为自身的原因苛待所有宫人,一直让人敢怒不敢言,现在这么狼狈是所有人都愿意看的。
时荔站在养心殿里,看着不远处在案前写字的皇帝。
大概两刻钟之前,徐总管为皇帝端茶,却被皇帝称茶水太凉,赶出去跪在雨中。
其实皇帝、徐总管和时荔都心知肚明,皇帝要责罚他,和茶水的温度根本没有关系。
时荔虽然没做错过事情,但看着徐总管的惨状,心中还是绷了一根弦,说话做事更加谨慎小心。
皇帝放下笔,余光看见旁边战战兢兢的时荔,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你怕什么?难道也做了什么亏心事?”
虽然听得出来皇帝这句话是调侃,时荔也不敢怠慢,苦笑着躬身,“陛下恕罪,奴才确实胆子小,但绝对做过亏心事。”
“行了,朕知道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
皇帝摆了摆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才想起外面的徐总管,缓缓摇头,“你师父老了,确实是不中用了。”
时荔没办法接话,只能讪讪一笑。
徐总管在雨中罚跪了半天,最后皇帝才让一个小太监传话,准许他退下。
“奴才……谢陛下。”
徐总管已狼狈不堪,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愠色,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膝盖因为跪得太久了,一瘸一拐地离开。
路上他还遇见了来养心殿找皇帝的十皇子,十皇子诧异地看着他,“徐总管,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无事,殿下这是去找陛下吧?快去吧。”徐总管知道自己为什么受罚,多一句话不敢和十皇子说,只搪塞了一番。
走出去很远之后,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苍老皱巴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怨毒。
他以为凭自己跟随皇帝这么多年,已经能把皇帝的心思摸得透透的了,所以才敢贸然在十皇子身上押宝,以后哪怕皇帝驾崩了,他也能在新皇面前舒舒服服地继续做总管。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根本就没猜对皇帝的心思,甚至正好猜反了,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落魄。
明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被皇帝重用,还狠狠得罪了太子,但徐总管还是不甘心。
一阵风吹来,浑身湿透的他打了一个喷嚏又打了一个寒噤,继续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屋子,没好气地吆喝底下的宫人去给他抬热水,他要洗澡。
今日格外不顺,想洗一个热水澡,但这边没有足够的热水,徐总管浑身冰冷地等了半天,才等来洗澡水。
看着一个小宫女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不主动上前擦背,徐总管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抓起旁边的东西就砸了过去。
结果那是一块装饰的石头,正好砸在小宫女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滚!晦气东西!”
徐总管看着血滴落在地上,没好气地又骂了一声,小宫女吓得不敢哭,捂着伤口跑了出去。
徐总管却还是觉得不解气,匆匆洗完澡回来,又把几个在他身边的小太监和宫女都喊到面前,拿着竹条一个一个抽了过去。
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怨毒之气。
这些腌臜的事情,皇帝和时荔都不知道,稍晚些时候,倒是有人给皇帝送来一封太子手写的书信,让皇帝的心情又好了那么一点儿。
被迫在半路养伤的太子已经醒过来,亲自写信就是为了让皇帝能安心,且他也听闻了皇帝这几日雷霆手段查抄了许多大臣家的事情,便想写信来劝一劝。
皇帝很耐心地看完信上的每一个字,抬起眼眸看向前方。
或许……他前几日的确做过了。
从前他做事情偏激,都有朱皇后劝着,现在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皇帝只觉得自己无限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