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楚帆”不语。
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坚硬的沉默。
尽管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这个道士,没他想象得那么浅薄。
他垂下眼睫,朝荆鸿摆手,示意他出去。
荆鸿态度虔诚,“您好好考虑,考虑好,给我答案。”
“顾楚帆”眉心拧起,不再理会他。
拉开门,荆鸿走出去。
现在忐忑的是他了。
他在赌。
赌国煦,要么彻底放下,要么选择投胎。
他抬脚朝沈天予的房间走去,双脚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彻底放下,国煦的残魂会变得平和,不再偏执;若国煦残魂选择投胎为人,变数太多,他极有可能娶不到白忱雪。
他有功法在身,除了经常上火,有的功夫不能练,时常会口干舌燥,阳气旺,寿命会短个十年八年,影响不是太大,但是白忱雪就难了。
他突然发现,他又开始担忧她了,担忧说到底就是心疼。
最初他是冲着她的纯阴之体去的。
后来被她冰清玉洁、我见犹怜的容貌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情惊艳。
如今又被她的善良、温柔、细腻折服。
那样一个可人儿,若不是体质特殊,怎么也轮不到他。
来到沈天予的房间,茅君真人早已经等待在此,还有其他门派的高人,以及顾谨尧等人。
荆鸿打量茅君真人,“爷爷,您没受伤吧?”
茅君真人白了他一眼,语气嗔怪:“等你关心我,黄花菜都凉了!”
荆鸿陪笑,在他身边坐下,“我是相信您的实力,那降头师哪是您老的对手?”
“你就贫嘴吧!全身上下就只剩一张嘴了!”茅君真人言语之间虽然对荆鸿百般嫌弃,却是满满的疼爱之情。
沈天予记得初见茅君真人,老道士高深莫测,架子摆得比谁都大。
可是在荆鸿面前,他却是一副寻常爷爷的模样,慈爱、诙谐、搞笑,像个老顽童。
荆鸿外表一副英伟沉稳的模样,骨子里也搞笑。
沈天予暗道,这荆家家庭氛围可以,这是在有爱的家庭里长大的人,不像他,他打出生起就离开父母,在师父身边长大,小小年纪便成熟稳重,至于搞笑?
“搞笑”二字,跟他压根不沾边。
一帮高手,开始商量下一步作战计划。
中途有些细节需要商量,顾逸风又把顾楚帆架过来。
四五十分钟后,众人离去。
夜袭宗鼎,定在明晚凌晨一点。
大家决定今晚睡个好觉。
留了几人站岗,其他人早早上床。
传闻这荒宅闹鬼。
的确是闹鬼。
沈天予躺在清洗过的新被褥里,能感知到门外有鬼魂一直徘徊,不过他布置了法阵,那鬼灵进不来。
他拿起手机,给元瑾之发信息,惜字如金,只发一个“您”字。
元瑾之先是一怔,想着这人怎么突然变得生分了?
随即悟出,“您”,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意思。
元瑾之暗道,几日不见,又内敛上了,在床上时,他可是狂放得很,三百六十招,招招销魂。
元瑾之把电话拨过来,“打得怎么样了?”
沈天予报喜不报忧,“掳了宗稷,让宗鼎跑了,明日再去夜袭。”
绝口不提酒店被人放火烧了的事。
元瑾之叮嘱:“要赢,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你受伤了,这仗打赢了,也没意义。”
沈天予回:“放心。”
坚决不提他受伤的事。
元瑾之:“这几日想你想得厉害,靠看婚纱照、婚礼录像和你写的海誓山盟,缓解相思之苦。”
沈天予:“我亦是。”
元瑾之轻声说:“想给你打电话,又怕影响你打仗,只能忍着,等着,盼着。”
“我们尽量速战速决。”
“也不可操之过急,安全第一。”
沈天予低嗯一声。
听到手机里元瑾之声音温柔呢喃:“抱着你的相框,硬梆梆的。”
她想说的是,如果有个孩子就好了,他俩的爱情结晶肯定长得像她也像他,抱肉乎乎的爱情结晶和抱相框的感觉,绝对不一样。
可是她没说出来,怕给沈天予压力。
沈天予道:“我亦是。”
顿一下,他补一句,“硬梆梆的。”
元瑾之心头一软,刚想动情,随即笑着嗔道:“你好坏。”
沈天予也想搞搞笑,哄她开心。
可是他发现,他缺少搞笑细胞,哪怕他再聪明,却无法搞笑。
搞笑也要讲天赋的。
努力了半天,他放弃了,心中不免有些沮丧,“会不会觉得我无趣?”
元瑾之语气夸张,“你长成那样,哪里无趣了?脸玩世、腿玩世、手玩世、嘴玩世、腹肌玩世……”
这陌生的词汇,听得沈天予一怔。
他蹙眉,“哪看来的乱七八糟的词?”
“我自创的。腿玩年,腿可以玩一年的意思。腿玩世,腿可以玩一世,同样,脸玩世,脸可以玩一世。”
沈天予心道,他不搞笑,她搞笑就好了。
被子温度渐渐上升。
他想把她拉到被窝里,和她阴阳双修,可惜鞭长莫及。
想来他和她还在新婚期,就分居两地,自然难忍。
荆鸿白天睡多了,这会儿正在走廊里走来走去。
这处荒宅阴气极重,鬼影幢幢。
他倒是不怕。
茅山道士捉鬼,自古有名的,历史文献上也数次记载过。
可是顾逸风、顾谨尧、顾楚帆是正常人,这邪祟之物,对他们多少有些影响。
哪怕门窗和墙,已被沈天予做了布置。
来到顾楚帆门前,他抬手轻敲房门。
房间传来顾逸风的声音,“谁?”
荆鸿道:“顾叔叔,是我,荆鸿。”
顾逸风披衣下床,打开门,“怎么不睡?”
荆鸿手中抱着被子和枕头,“这荒宅邪祟之物太多,我阳气重,过来帮你们驱邪。”
顾逸风倒是没意见。
他朝顾楚帆看过去。
“顾楚帆”对荆鸿天生排斥。
他闭目装睡。
荆鸿自来熟,抱着被子走到他床前,将被褥往他身边一放,说:“前辈,虽然你是灵体,但是楚帆公子是普通人,很容易招惹邪祟。这荒宅里的鬼大凶,我和你同床,帮你们抵御邪祟之物。”
不由分说,他脱了鞋躺在他身边,钻进被窝。
“顾楚帆”眼睛不睁,面露嫌弃。
顾逸风一向君子风度,不好赶荆鸿走,只得关上门。
荆鸿身上阳气太旺,顾楚帆身上的国煦残魂很不舒服。
荆鸿听得顾楚帆低咳几声。
再开口,顾楚帆语气清朗好听,“你,怎么睡我床上?”
荆鸿道:“这荒宅邪祟太多,我阳气旺,可保护你。”
顾楚帆感动,“谢谢你。”
“不客气。”荆鸿借着烛光,望着他帅气俊秀的脸,心想,难怪白忱雪对他念念不忘多年,瞧他长成这样,性格又这么好,谁能忘掉?
别说她了,连他都喜欢。
喜欢上那么一个女人,真是受罪啊,既要提防亡灵,又要提防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