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山脉,崇山峻岭,绵延数十万里,孤雁难渡,万兽盘踞,群妖在林,最南之极,绵延至时沙最南边的万妖窟。
天地人三宗分离道宗,分别建观封山于九曲山的灵脉上,千年来,三宗虽然在时沙之地各城皆有营生,但实际上,其影响力已不足道宗鼎盛时期的十之一二。
午后斜阳映群山,白云如苍狗悠悠晃晃,身着青衫的顾余生摘叶横空,一路沿着山脉寻迹南下,一路上,他在深林山静之地见过许多圈地一方的大妖,这些大妖并没有冠以妖将,妖皇之名,但它们自身的实力已然极为强大。
期间,有几只大妖感知到顾余生的存在,试图半途拦截,但当它们看见顾余生身着青衫束扎发髻似道人,却也都识趣地离去。
甚至,顾余生在九曲山深处遇见一只口吐人言的金猴攀在岩峰之上,向顾余生讨要美酒,顾余生倒也并未显露人族和妖族之间的敌意,还因为雪猿的缘故,给了金猴一坛烈酒。
一路上,顾余生甚至看见深山围积而成的巨大湖泊,里面盘踞着诸多强大的水族大妖,他甚至在湖泊的边缘,看见了神秘的迦妖,她们人头鱼身,唱着迷人的歌谣,这些歌谣可以催眠,是她们狩猎的手段。
“时沙。”
顾余生喃喃自语,他身处群山,方觉世界之大而时间的流逝总是在不经意间,待他醒悟时,天已渐暗,金色的光影落在高高的山峰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大地沧桑之感。
仿佛这是个遗忘的世界。
就当顾余生感慨之时,却见前方肉眼可见的尽头,一座金色的山脉好似蟾蜍一般矗立在天地间,待其仔细凝看时,不由地大吃一惊:那金色的山脉,竟然是金蟾妖圣的真身!
此时此刻,它不仅在汲取斜阳下弥留大地的日照精华,更像是在静默狩猎。
顾余生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自己斩杀了大妖金蟾,与金蟾妖圣已死不死不休,此番冒然向前,必将置于危险之境。
“以对方的修为,不至于化成这般形态专门等我。”
顾余生收敛心神,落于一座不起眼的山巅,当斜阳由金色变成暗色,山的那头,巨大的苍影如同风吹的云由北向南,黑色的影子掠过顾余生所在的山峰。
顾余生瞳孔剧烈一缩,瞳孔里面,两只展翼数千丈的巨鸟振翅腾空,青色的羽毛在光影的变化下呈现斑斓的色彩。
“青鸟!”
顾余生暗自嘀咕,他在青萍山也见过不少青鸟,但它们的大小与眼前的两只青鸟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虽然他在青云门时,有妖族驱使青鸟袭击过青云门,但孙婆婆养的青鸟,曾为他从中州敬亭山带来莫晚云的消息。
青鸟传信。
遥寄相思。
所以顾余生对青鸟这种上古飞禽,还算保有一定的善意。
“想不到青鸟竟然也可以化大妖。”
顾余生暗自惊讶,时沙之地灵气枯竭,人族修士争夺资源,妖族的进化亦同样艰难。
“莫非……这两只青鸟有宗门饲养?”
顾余生再次凝目看向青鸟,隐约间,他感知到两只青鸟的背上还有被鸟羽掩藏的修士气息。
“嗯?是天宗和人宗长老?”
顾余生眉头紧皱,虽然隔着极远的距离,他还是能够感知到这两名合体修士生命体征不佳,似乎已经陷入昏迷。
思忖间,两只巨大的青鸟已快要飞至金色的蟾山,他的心骤然一紧。
“不好!”
来不及多想,顾余生本能地施展出从神龟洞天姬家族壁上参悟出的上古御兽术,他以自身的气息在身体内发出奇特的腔音。
一道无形的神念意志朝着天空的两只青鸟笼罩。
几乎同一时间,金色的光束骤然从山巅迸出,如同一道金色的华光穿透长空,延长数千丈,那信吐的蟾舌速度之快,已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即便顾余生以神识控两只青鸟,短暂地使得它们改变轨迹并拔高,但那一只形体最大的青鸟依旧被蟾舌贯穿一边的翅膀,剧痛之下,空中失衡,骤然从长空摔落!
另外一只形体较小的青鸟长空哀鸣,猛的振翅于苍穹,近乎本能地施展生存绝技,翅膀闪动罡风,无数羽毛化作箭矢刺向伪装为山的金蟾。
铮铮铮!
天地一片金银交织,高空青鸟背上,人宗长老斩尘捂着心口醒来,大声喊道:“天玄道兄你没……金蟾妖圣?你好大的胆子!”
轰!
一道金色的妖光冲天,又是一道必杀之招刺向天空青鸟,斩尘身受重伤,出于本能,从青鸟之上一跃腾转躲避。
眼见苍穹下的青鸟要被击中腹部,却又生生的偏转翅膀,只从空中垂落几十根斑斓的羽毛。
“谁,滚出来!”
金蟾妖圣如山般的躯体陡然缩小,妖身消失的山影化作奇特的灵光向四面八方激荡,即便隔着极远的距离,顾余生亦被这一阵妖风刮到,根本无法继续隐藏。
顾余生也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他纵身一跃,以木剑在长空斩出平平无奇的一剑,却轻易将所有的妖风金芒化作虚无。
同一时间,天玄与斩尘也勉强遁空而起,二人形成联手势态。
唰。
顾余生踏剑腾空,十数里山渊,十几次身影闪烁,已至两位合体修士侧方,三方形成品字站位。
“余道友,怎会是你?!”
斩尘一脸吃惊地看着顾余生,一旁的天玄嘴唇微动,密语几句,斩尘脸上的表情由复杂变成震惊。
“是你?来得好,我没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金蟾妖圣身体陡然鼓胀,空气为之一凝,弥漫天地的庚金气息如同实质般朝顾余生袭来。
“小心!”
天玄和开口的同时,默契地与斩尘联手掐诀,一个复杂的五行之阵结成,凭借五行之变,堪堪抵挡住狂暴的庚金之锐,但此时他们二人皆身受重伤,自保尚且苦撑,自无法出手帮助顾余生。
眼看着顾余生被庚金结界笼罩,身体逐渐化作金色的人像,天玄和斩尘脸上皆露出遗憾和无力。
可就在此时,顾余生手中木剑轻轻一荡,周身红莲绽放,强大且炽热的纯阳气息如帷幕倾天,无尽的火焰将金色的芒光吞噬,二者之间形成巧妙的平衡!
“竟然……挡住了!”
天玄和斩尘神色复杂已极,他们震惊的不是顾余生实力超然这回事,他们所震惊的,是顾余生已通道宗本源根基,天地五行之变,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相生相克!
他们一生所追求的,正是道法的本源。
金蟾妖圣的庚金妖气,乃是与生俱来的先天本事,被他修炼到极致,非属性不可克,非强者不可敌!
而顾余生以弱驭五行之火,克制住了天地间最为锐利的大妖庚金之气!